薛永淑只怪当日瞎了眼,没有看清虞昭鸾到底是何面目,竟被她三言两语骗的团团转,她姐姐不要脸就算了,没想到她这个妹妹才是牙尖嘴利。
又见她一副害怕的模样,薛永淑心里更是膈应得厉害,若不是身旁的人开口劝慰,“侧王妃,这位妹妹毕竟初来乍到,王妃何不饶了她不懂事?规矩总是能学的,可若是心性难改,才是大错,王妃治家有方,想来自有定夺。”
薛永淑一腔怒火好不容易被压了下来,她揉了揉额间,咬着牙说,“来人,赐座!”
虞昭鸾终于收了礼,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在心中暗笑,这个薛永淑,现在倒是软了脾气。若是以前世的性子,早就准备好教训她了。
又看向她身旁坐着的那位长相甜美的夫人,竟没想到再世从来,这位柳夫人还是照旧的温柔善良。
其实在座的妾室她基本都认得,不过是懒得细看,谁让她一想到前世她们都合起伙帮着薛永淑整自己,她自然是没什么好感,更别提再和她们多说一句话。尤其是最开始说话的陈宝珠,整个王府数她最对薛永淑惟命是从,又和她二姐最像,一股子大小姐的骄纵,还最爱刻薄人,说话难听得很。
至于这位柳夫人却是王府中不可多得的善人,前世也没少让虞昭鸾感受过暖意。只不过她人善是真善,却因为心里太善,最后死的时候还以为错在自己。毕竟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善人,会落到流产而亡的下场?
虞昭鸾想起她临死前的惨状,流产的失血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而等她看到那个不成模样的死胎,更是崩溃嚎啕。最后死在产婆的怀里,而叶廷南至始至终都没有过来看她一眼,哪怕死后也是草草下葬。至于那时候虞昭鸾在做什么,她正和叶廷南密谋如何抢占皇城的先机,哪儿会在乎家中哪个妻妾的生死?
想起这些,虞昭鸾一阵唏嘘,连看向柳夫人的神色都变得同情了些。
许是发现有人盯着自己,柳青青也顺着视线看来,忽而想到什么,嘴上扬起笑,“妹妹初来乍到,还没认识咱们姐妹几个吧?”
说完,她又看向薛永淑,像是在等待同意。
薛永淑本就烦躁,这些小功夫的事自是懒得动手,挥挥手便同意了。
柳青青便站了起来,一一给虞昭鸾介绍起来,“我姓柳名青青,下人们唤一声柳夫人,是最先跟着侧王妃嫁进王府的,不喜称姓的话唤一声二夫人也可以。”
“这两位是陈夫人和宋夫人,她们是一道入府的。”柳青青指了指坐上一个身穿绯色和一个藕色的人。
虞昭鸾早就料到,陈宝珠和宋梅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果然笑着看去,却见那两张并不逊色的脸庞只回了她一个轻蔑不懈的神情。
她自是不打算能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什么,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听着柳青青介绍。
后面的妾室几乎与她一样,大多家世普通,性子大多沉默寡言,但凡听到主位上咳嗽一声,连身子都不敢动弹。想来是在府上早早受过薛永淑的教训,连大气都不敢出。
反正她也不关心她们,听个大概就好。毕竟她最终的任务是对付叶廷南,至于薛永淑什么的,等她偿还尽了前世亏欠紫娉的,她也懒得浪费时间来周旋。
又在主阁坐了半天,虞昭鸾没想到她们竟然开始聊起姚硕的消息。
“你们也没想到吧?听说这二公子是得罪了公主!”宋梅向来是八卦的性子,小道消息极多,又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话题便是由她引出的。
“那他是怎么得罪公主的?”有人问到。
“不是悔婚吗?”
“可听说当初同意娶公主的是二公子,如今悔婚的也是他,他是当皇家傻子?还是以为他们姚氏有几个脸面经得起糟蹋?”
“那是,姚氏撑死了也不过是靠祖上积下的阴德,哪能像咱们侧王妃,家世和秉性又岂是那姚氏能比得上的?”宋梅跟着吹起来,话一传进薛永淑的耳中便赢得她一个得意的笑脸。
“要我说,那二公子可不就是驴蒙虎皮,以为自己是谁?如今害的公主独守着公主府,活活成了个笑话?还不是他二公子的功劳?呵呵。”陈宝珠说道。
“诶?”宋梅却与发出疑问,“可我怎么还听到,说是二公子心里有人,却并非公主的殿下?”
“心里有人?就算心里有人,如今也不过是福安寺的一头秃驴了,心里不想着佛祖还能想着谁?”陈宝珠嘲笑起来,笑意十分讽刺。
听了她的话,四下也跟着笑起来,丝毫不觉得这样低俗的话该是从她一个王府夫人口中吐出来的。
“唰!”
只听到一旁沉默的虞昭鸾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立马反感起来,她们还正聊得起兴,怎么就这样被硬生生打断?
薛永淑也跟着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只见虞昭鸾转过来对她行礼,“妾身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
说完,便带着南星一道走了。
“侧王妃,您可看看!如今这样的庶妾脾气都这么大了!”看着虞昭鸾的背影,陈宝珠立马冷嘲热讽起来。
薛永淑却没有立即生气,只是看着虞昭鸾冷着脸离开,竟想起那日王爷寿辰姚二公子似乎也在吧?
虞昭鸾回到自己屋里,心里实在不舒服。她只是没想到,小哥哥削发入寺就算了,还要忍受京中议论,她为小哥哥不平。
“你冲动了?”南星一路走进屋里,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虞昭鸾不语。
“既然放不下,为何故作姿态?”南星又问,完全没有同情之色,反倒多了调侃的戏谑。
“你可是没看到,薛永淑盯着你的背影都要出神了。”她又提醒道。
虞昭鸾回过神,神色一凝,“怎么?怀疑我了?”
“那日可不止虞府奔赴寿辰,薛永淑那锱铢必较的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你多留意吧……”南星挑挑眉,说完就主动消失了。
晚膳的时候有人来报,说请虞昭鸾去前院用饭。
她并未诧异,虽她知晓王府规矩甚严,叶廷南又少有传唤妾室陪同用膳的习惯。如今这先例是让她开了,只怕薛永淑又急着找她麻烦了吧。
她面色平静,顺从地跟在来传唤的奴仆一道往前院走去。
才走进厅内,只见叶廷南一人坐在桌前,倒未见薛永淑在侍奉着。
叶廷南似是下朝回来,朝服也没来得及换。他向来回府都是只顾前院,难得去后院几趟,却一见虞昭鸾走来,神色变得迷离起来。待她走近,便立马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虞昭鸾是知道叶廷南的大胆的,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只好嗔怪,“王爷!”
又好似并不好意思,差点将脸埋进他怀中,只为寻求一瞬的亲昵。
可正是她娇媚之态着实惹人喜爱,叶廷南爱怜地抚过她的脸蛋,问道,“鸾鸾今日过得可好?”
虞昭鸾只当他随口问起,乖巧地回道,“妾身说过,只要能伴王爷左右,自然是好的。”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叶廷南点点头,“那就好。本王还怕你在府上不习惯。”
虞昭鸾后知后觉,只怕叶廷南是知晓薛永淑在府上娇蛮横行,怕她也受了欺负?
但她细想,叶廷南往日何曾关心这个?
且先放着疑惑,她仍旧笑意不减,“王爷说笑呢,妾身有王爷护着,哪儿会不习惯?”
“也是,有本王护着你。”听她这么说,叶廷南满脸的高兴,“来,陪本王用膳吧。”
禁锢的手臂松开,虞昭鸾起身,在叶廷南身旁落座。服侍的下人为他们添了菜,叶廷南一边吃着一边说,“你才入府,想来也听过,新妇要去寺中祈福的规矩?”
虞昭鸾顿了一下,席嬷嬷有说过这个规矩吗?
祈福?祈福什么?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偏头看向叶廷南,不紧不慢地问,“王爷有何吩咐?”
“你不知道也无碍。往年本王都是交给侧王妃去操办的。”叶廷南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虽轻柔,却立马话锋一转,“但既然你入府了,本王想着,你也可以从旁协助。”
虞昭鸾微微诧异,这个叶廷南,前头问她可在府上受欺负,明显是知晓薛永淑的脾性,现在却又急着将她往薛永淑身边送,难道能安什么好心,还想撮合她们增进感情?
她心中冷笑,只怕叶廷南是早对薛氏有所算计了。
她眨了眨单纯的眼,一时露出为难之色,“王爷也知道的,妾身在家光是学着女儿家的东西,哪儿懂得这些呀?”
“祈福什么的,都是小事,再说还有侧王妃,只是让你从旁协助而已。”叶廷南覆着她的手,指尖伸到她手心摩挲。
虞昭鸾不知道叶廷南打什么主意,但兵来将挡,她总不能一直装傻。
“那……万一侧王妃嫌弃妾身做不好呢?”她柔柔地问道。
“她敢?”叶廷南加重语气,拍了拍她的手,“你本是聪慧之人,学得又快……无痕照旧派去保护你,你若是受了委屈,本王的心里可怎么好受?”
“噗嗤。”虞昭鸾却笑了,也伸手握住他的手,“王爷言重了!妾身知道,侧王妃大度,怎么可能欺负人呢?”
她却不知是叶廷南小题大做,竟又派无痕跟着她。
但她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说,“再说,就算侧王妃想要教训妾身,那也是应该的呀。妾身初来乍到,又身份低微,难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侧王妃说两句也是看得起妾身,妾身自当受着,岂有委屈的份儿?”
可她嘴上说得不委屈,眼中却带着些许惆怅,看起来十分动人。
叶廷南喉间一动,打断她的自怨自艾,“胡说!多大的身份都是本王给她的,若是仗着这身份胡作非为,本王定不会饶了她……”
“王爷!”见他说的厉害,虞昭鸾连忙伸手贴在他唇边,“王爷莫要这么说。侧王妃好歹为王爷打理府上多年,总是比妾身多些本事的,王爷可莫要因为妾身伤了侧王妃之心……再说,妾身不懂是一码事,但妾身知道,什么都比不上王爷重要!”
说着,她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仿若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猫。
这番话听在叶廷南耳中自是悦耳,他大手一揽,将人搂进怀中,哈哈大笑起来,“也算鸾鸾有心!本王能得鸾鸾一人,也是足矣!”
又想起昨夜旖旎,叶廷南立马在她脸庞啄了一口,“今夜本王还去你那儿!”
“王爷,讨厌!”虞昭鸾伸手捶向他的肩膀,一脸娇羞。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森寒无比,但愿他能每天留在她身边,日日受那欢尽的折磨,最终耗尽他所有气血。她真是等不及想要看到他形同槁木的狼狈模样,只要想到那一天的到来,她心中便畅快百倍。
只是虞昭鸾不知道,祈福的地方,竟然就是小哥哥修行的福安寺。
她一时无法判断,叶廷南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但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并且昭告府上,说那一日侧王妃将带着一众妾室前去。
原是王府早立下的规矩,说是新妇皆要前去寺中祈福,不仅为康寿福安,更为祈求延绵子嗣。当然不管目的是什么,虞昭鸾却只知道她只担心小哥哥。自从他削发入寺,他便成为京中流言的中心,好不容易等到流言平息,却又流传起公主因此意志消沉,竟有打算草草嫁人的意愿,只等着圣上再为她择一夫婿。
奈何她才嫁入王府不久,也不好出外走动,更别提规劝公主的主意。就连去祈福,也必须跟在侧王妃身后。她终究心里是有些紧张的,这么久没有见到小哥哥,再见面他们已是泾渭分明,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可她又想,祈福罢了,左右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兴许小哥哥自我修行,根本不会露脸,她又何必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烦恼?没准只是她自作多情,以为小哥哥还愿意再见到她这张令人恶心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