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知道。”
虞昭鸾开口。这一次她没有像刚才那样轻佻,而是认真地看着慕容亓。
慕容亓一听,眼中亮了亮。可抬头看去,她又道,“世子若觉得乏闷,可命辰玉陪同出宫。”
原以为她要安慰自己一番,说些什么常见面的话,谁知虞昭鸾一开口又对不上他的喜好,眼里顿时一黯,“谁要辰玉陪啊!两个大男人……”
能有什么意思……
后面的话他又堵在嘴里,只觉得虞昭鸾变了个人似的,再不像以前那样,虽说以前她也并不完全乖顺,可至少那时她是自由之身,能陪他玩,陪他说话,然而现在……
“你怎么现在就知道把我往别人身边推,以前……”慕容亓越说越气,“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是以前了。”虞昭鸾想,反正慕容亓都这么大大咧咧的,她也不必将他俩原本的关系隐藏得那么隐秘,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何必要装作一副不能言说的样子。
“你就是偏要跟本世子杠上了?”慕容亓说两句就要发飙,不仅手插在了腰上,声量也提高了不少。
虞昭鸾知道多说无益,“若是殿下想,可先呈前审告,命妾身以命妇之躯进宫问安。可惜妾身身份低微,只怕不能如殿下所愿了。”
“你……”慕容亓脸色果然一沉,“你今日真的与往日……不同了……”
“世子殿下,人是会变的。世子难道能说,世子与初入北国时仍是一样的?”虞昭鸾反问。
答案当然是不能。
他初入北国时风光无限,鲜衣怒马令人艳羡,可现在他敛了眉宇间的戾气,倒像个成长不少的少年郎了。
他无力反驳,只能哑然地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是丧了气,便主动离开了,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慕容亓走后,虞昭鸾却还是保持淡笑,得体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端倪,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慕容亓的独角戏,而她只是从出厂到退场,不声不响,也不张扬。只是继续站在席台下,等着叶廷南回来。
“虞姑娘……这么说,真的好吗?”
过了一会儿虞昭鸾才反应过来,原来苏凌云唤的是她呀。
她微微侧身迎上苏凌云审视的目光,却看出他眼中刺目的鄙夷,也对,他又怎么瞧得起她这样的身份,让他尊称一声夫人大抵只是奢望了。更何况,她前世贵妾的身份好歹是叶廷南赏赐的,可现下她不过是一介庶妾,就连一个半路出家的文士都不会高看她一眼。
然而她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畏惧恼怒,而是平静的回道,“苏公子何意?”
“虞姑娘心里清楚。”苏凌云没有直说,可看着她的双眼却给这样的揣测定下别样的含义,连目色都变得嗤之以鼻。他并没有料到她竟是以一种坦然的姿态面对他,心里倒有种不好的预感。
虞昭鸾自然知晓苏凌云是什么意思,可她偏偏装作不明白,甚至用同样的眼神看过去,“怎么?难不成在苏公子眼中,男女之间多说了两句话……便是有染?”
她既然敢如此大方地说出来,那必定不怕别人怀疑,倒显得苏凌云有些小家子气,竟对她怀疑至此。
苏凌云眉心一沉,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可男人向来是最懂男人的,刚才世子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虞昭鸾,虽说他说话的语气很冲,可是他的眼神……
当真是自己误会了?
可相比于刚才那个在席台上有所保留的虞昭鸾,苏凌云注意到她目色的变化,可等他想辨清,却已经被从席台上走下的几个人打断。
“王爷!”才看到叶廷南走来的身影,虞昭鸾已经主动走了过去,脸上扬起期待的笑,犹如闺中等候良人而归的娇美。好似刚才与苏凌云之间的对峙并未发生,她只在人前展露最完美的一面。
可眼前景象落在苏凌云眼中,心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微微凝眉,悄然闭了嘴。
叶廷南下来时与太子离得挺近,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眼里笑得有些神秘。待他抬眼,虞昭鸾千娇百媚的脸出现在自己怀中,他勾唇一笑,“原来还在等本王呢?”
“自然。妾身怎么会丢下王爷一个人呢?”虞昭鸾眨了眨眼,毫无遮拦的爱意不断溢出。
太子还走在一旁,眼中的虞昭鸾是那么熟悉,却比初见时更加妩媚动人。他似是想起那时候与她说过的几句话,仿佛嘴角还留有余香。
太子不禁说道,“王叔……好福气。”
叶元琮不知什么走到他们身边,瞥了虞昭鸾一眼,便开起玩笑,“咱们王叔娇人在怀,这可不是我等能享受得到的。皇兄若是艳羡,可要臣弟也推荐一二?”
虞昭鸾却不戳破,只是心里腹诽,这个叶元琮,自己秉承了叶廷南的风流就罢了,怎么?还想太子也跟自己一样?
“二皇弟莫要取笑本宫了。”太子并非这个意思,内敛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又看了看叶元琮,“倒是二弟,什么时候娶来皇妃?”
“皇兄这是折煞臣弟也,长兄未娶,臣弟怎敢逾越?还是等皇兄娶了太子妃,再考虑臣弟的人生大事吧!”叶元琮推脱着,仿佛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太子并非爱开玩笑的人,见叶元琮说得认真,倒也附和地点点头,“也是……”
像是真的在为自己打算起来。
可是虞昭鸾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也就是当下她还能看到叶元奕这样略有期盼的模样,可前世的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前有薛明华摄政的挟持,后有叶廷南利用她诱他堕落,腹背受敌,可谓凶险,而他却连危险逼近时也不曾感知,否则又哪儿来的东宫之乱,好让叶廷南抓住把柄?
仿佛一切都还在眼前,虞昭鸾想起时仍有背脊发凉的感觉,只因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真实,她忍不住想这一世又可会重蹈覆辙呢?
“鸾鸾。”直到叶廷南唤了一声,虞昭鸾才回过神。
“本王要去内宫一趟,暂且不能陪你了。今夜就在宫中用宴,待会儿随永淑她们去宫中休息。”叶廷南说道。
去内宫做什么?
向圣上问安吗?但是这不早就过了时辰吗?除非是圣上有什么商议……
她没有多问,含笑看着叶廷南,毫不犹豫地行礼道,“王爷忙去吧,妾身告退。”
只是离开前,她不舍的目光才慢慢离开叶廷南,又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便也向周围福了福身子,“妾身告退。”
像是一阵风,她又施施然飘走,并不留下斑斓的痕迹。
也不知是有人通传,虞昭鸾回到恭亲王府的席台,已经有人知会了侧王妃,她正带着众家眷准备去往宫里备下的行宫。
“既是在宫中休息,便定要守着宫中规矩,否则说出去是咱们恭亲王府的人,却失了分寸,届时可别怪本妃无情!”薛永淑严厉地扫视了一圈,似是警告。
也不知是看到虞昭鸾突然出现,薛永淑神色一凝,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动怒,“开宴前尚有空闲,若有外出无需禀报。”
虞昭鸾狐疑,薛永淑有这么大方?可是见她确实没有为难的意思,倒早早带着人往宫内走了。她本是随叶廷南而来,身边也没带人,见众人似是没打算关照,一时倒不知该做些什么。
“夫人。”
这时她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无痕。
见虞昭鸾脸色有些茫然,无痕解释道,“王爷吩咐,夫人随侧王妃一道去启德宫休憩,待开宴时前去。”
“好。”虞昭鸾含笑,对无痕的神色骤然温柔起来。
明明适才害怕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可面对他,她却没办法克制嘴角的危险。他威胁也好,震慑也罢,可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做不到对他冷漠。
眼看着薛永淑快要离开,她又忽然停住脚,“无痕,你不去吗?”
无痕从来没觉得谁再比虞昭鸾更关心自己,可这样的关心,他越是放在心中,却越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摇摇头,神色清冽,“属下得陪着王爷。”
像是在意料之中,虞昭鸾脸色也不苦恼,却只是一种淡淡的无奈,“也对。你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跟着我……”
无痕默然,却一直止不住将视线定在她的脸上。
她微微点头,随机跟上薛永淑她们,倒也没再回头。
虞昭鸾对启德宫也并不陌生。先帝对叶廷南的偏爱永远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别说驾崩前将年幼的叶廷南封王,赐宅,更是在皇城中设立行宫便于他入宫居住。然而叶廷南避于朝堂诟病其恃宠妄为,向来不会靠近宫中,倒也落了个敬重皇城的美名。
可事实真如众人所想?
至少虞昭鸾看得出端倪。
饶是先帝如此宠爱叶廷南,大可拱手帝位,赐其万人之上,可先帝没有,最后登基的是景宗,而作为景宗的幼弟,却只是甘做恭亲王之位,立誓效忠皇权?
说出去也难以信服,反倒惹出非一般的揣测。若不是虞昭鸾早早看清叶廷南披着的人皮,还真会以为他是个无私尚德之人。奈何他心已反,所有的温顺和乖巧不过是他蓬勃野心的障眼法。
只不过,虞昭鸾虽对他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感谢他栽培之恩。否则她怎么学到这样瞒天过海的伪装,如何再在他面前巧言令色?
说到底,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启德宫离蹴鞠场有一段距离,虞昭鸾跟在恭亲王府的队列最后。然而她并没有来得及跟上脚步,前面的宫人倒是走得极快,像是有什么约定俗成的秘密,故意将她落到了最后。
不过她也不恼,到底她对皇城还算熟悉,还不至于忘记去启德宫的路。于是当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启德宫时,薛永淑的脸色又忽而变了变。
兴许是在宫中,宫道上还来往着些许朝臣,薛永淑并未表现得那么明显,只是嗤声道,“虞夫人还真是慢性子,倒是让大家伙都等你一个呢?”
像是故意把她跟来的原因全部推到她头上,倒忽视了自己挑唆了什么。
“侧王妃息怒,妾身腿脚不便,又不熟宫中道路,自然慢了些。”虞昭鸾不慌不忙地回道。
可薛永淑并未听出她有什么悔改的意思,反倒以为她是故意和自己抬杠,搬出这些矫情的由头开脱,“你倒是好本事,一句腿脚不便就抵了缘由,若是下次再落了单,岂非本妃看管不教?也要责问到本妃头上?”
说是无从恼怒,可看到虞昭鸾这张脸薛永淑就控制不住。
“主子……”只是这时彩月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薛永淑的衣角,像是在提醒什么。
“怎么?本妃还不能教训区区一个庶妾?她当自己是谁?”薛永淑却还是忘了矜持,怒目一扫瞪住了彩月。
“呵,也就是看在今日是在宫中……本妃向来大度,还会同你这贱人计较?你当本妃有这个闲心?”薛永淑自圆其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睨眼看向虞昭鸾,嘴角冷冷一勾,“给本妃看着,虞夫人对本妃不敬,若无开宴,不得入宫歇息!”
像是故意把她跟来的原因全部推到她头上,倒忽视了自己挑唆了什么。
“侧王妃息怒,妾身腿脚不便,又不熟宫中道路,自然慢了些。”虞昭鸾不慌不忙地回道。
可薛永淑并未听出她有什么悔改的意思,反倒以为她是故意和自己抬杠,搬出这些矫情的由头开脱,“你倒是好本事,一句腿脚不便就抵了缘由,若是下次再落了单,岂非本妃看管不教?也要责问到本妃头上?”
说是无从恼怒,可看到虞昭鸾这张脸薛永淑就控制不住。
“主子……”只是这时彩月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薛永淑的衣角,像是在提醒什么。
“怎么?本妃还不能教训区区一个庶妾?她当自己是谁?”薛永淑却还是忘了矜持,怒目一扫瞪住了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