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皇弟了。”太子客气地说道,看着叶元琮的方向,眼里倒有一股欣慰。他一边朝席位走来,身边还跟着一脸闷闷不乐的慕容亓。
“好了,今日蹴鞠会如此圆满,也亏得恭亲王,朕得好好嘉奖才是!”难得一见的景宗站在阶上的席台,威严的脸上带着紧绷的笑意,似是在打量阶下什么人似的。
叶廷南反应过来,才起身回道,“圣上洪恩,是臣弟本分,理应为圣上办妥的。”
可席间却不知怎么传来一阵嗤鼻之声,原本这声音并不大,可偏偏景宗才开口,殿内本来就安静得可怕,谁料这声音便格外明显。
虞昭鸾本以为薛永淑消停了,这宴席应当不会再出什么茬子,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是谁这么大胆?
她微微抬头,便看到慕容亓摆着一张臭脸,丝毫没顾及叶廷南的身份,哪怕他只字未提,可是那嘲讽的语气任谁看不出他慕容世子的心情?
她暗想这个慕容亓,怎么在这个时候耍起性子来?他以往对叶廷南并无敌意,就算知晓刺杀一事的端倪,但他也从不正面与叶廷南敌对,更不可能当着景宗的面对人不敬。她原以为他也在宫里待这么久了,想来心中的戾气早已放下,今日一见还以为他沉稳不少,却发现他仍旧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也是心大,至今还不知道叶廷南对他的杀心,如今这般挑衅,岂非……
不对,她又摇摇头,明明在蹴鞠场的时候他只是对自己生气罢了,怎么如今又牵连至叶廷南了?
好在叶廷南并非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有景宗在场,他向来都不会过多表露自己的本来面目,哪怕现下慕容亓对他不敬,但他也知道只有自己表现得宽宏才是对慕容亓最大的威胁。
“怎么?慕容世子……似乎对本王有些不满意?”
只是慕容亓并没有按他所想的破口大骂,也没有让景宗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却说道,“恭亲王误会了吧?小王怎敢在圣上和皇后面前造次?”
他故意咬紧后两者的称呼,好似在威胁叶廷南他算老几的意思。
叶廷南冷冷勾唇,自然是看穿他的意思,“那世子殿下是何意?”
慕容亓吸了吸鼻子,还不忘耸下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小王只是未见到公主殿下,适才在蹴鞠场上公主煞有英姿,小王佩服不已……”
“谁知她现下不在殿中,小王感慨一声,这也有错?”他嘴角一勾,一副俊朗少年感叹红颜的模样,倒让四下纷纷揣测起来他对公主的感情。
他才说完,还故意看了虞昭鸾一眼,神色似是轻蔑,又似是挑衅。
虞昭鸾微微一愣,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慕容亓的意思。可是转念想到他今日对自己说的话,再想到他频频示好的意思……
她忽的一惊,这家伙,不会是想她因为公主吃他的醋吧?
她满头黑线,还真是个小孩子,竟想出这种幼稚的做法,难不成就为了气她一下就要与叶廷南作对?
叶廷南是完全没有料到慕容亓早已想好说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虞昭鸾回过神,也才注意到,殿内确实未见叶元瑾到影子。连慕容亓都知道跟着太子而来,竟不见这个平日里蹦跶到公主殿下。
想起赛场上她清冽的目色,想来是不愿见到她了吧……
“阿瑾这孩子啊……”倒是薛皇后回答了这个问题,“公主今日在蹴鞠场上受了风,胃口有些差,便准了她回府休息了。”
好歹有个解释,箭弩拔张的气氛立马变成朝臣们对公主的嘘寒问暖,倒也将适才恭亲王阴沉的脸色淹没了过去。
只是虞昭鸾知道,一时的掩盖并不能削弱叶廷南的耿耿于怀。不过她还是奇怪,慕容亓就算针对叶廷南,也未必要选在今天吧?
她忍不住朝慕容亓多看了几眼,又发现还有另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吞噬他所有情绪的变化。
是二皇子。
叶元琮对上虞昭鸾的视线时,嘴角还保持着玩味的笑意,丝毫没有信息她质问般的神色有任何变化,反倒嘴角的弧度愈渐勾勒,仿佛就是为了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虞昭鸾了然,想来又是叶元琮的招数,可是他又对慕容亓做了什么?才让他今日这般反常?
然而她坐在恭亲王府的席位,又不能立刻上前问他,只能靠直觉揣测。片刻,她看到叶元琮的嘴巴动了动。
她微微蹙眉,才读懂他的唇语,“好戏。”
好戏?
哪里的好戏?
虞昭鸾抿了下唇,这个叶元琮果然秉承了他们叶氏的血统,骨子里多半藏了一颗黑心,时不时跳出来让人大吃一惊。
他既然说有好戏,想来是早已准备。
见殿内人差不多到齐,景宗和皇后纷纷入座,太监总管便宣道,“开宴!”
也不知是今日宴席并不盛大,景宗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和众人用宴,好似一场家宴般稀疏平常。因白日里皇后已在蹴鞠场内宣布了结果,也分别颁了赏赐,宴上便无需再重复这样的礼节。然而正因没有这些前奏,适才略有不快的气氛倒让殿内之人变得谨慎,一时也无人敢发出别样的声音。
直到过了一会儿,殿内似往常一样巡酒相敬,这才有了些热闹,一瞬的紧绷也终于有所缓和。
虞昭鸾一直坐在叶廷南身后,眼前就是薛永淑的背影。刚才她本想服侍叶廷南用席的念头被打消,正给了薛永淑这个机会。想来薛永淑盼星星盼月亮,巴不得永远留在叶廷南身边,如今能够侍奉用席,既是弥补刚才那一出闹剧惹的笑话,同样也是她用来示威立信的。如若说在蹴鞠场时叶廷南能一直将虞昭鸾搂在怀里,那就宠爱,可若当着景宗的面再这般任性,无疑于落人把柄。他向来好面子,恭亲王府在外的名誉他虽表面不屑,实则看得比谁都重。先帝赐给他这么多,他原以为是加持在自己的筹码,可现在看来,他根本没办法满足仅此而已。
左右落得清闲,虞昭鸾便趁此好好用餐。皇城的菜点自然比宫外要奢华,用的又是上好的餐具。也不知今夜还有什么好戏上场,她总不能饿着肚子凑这个热闹,于是乎也不管周遭谁在打量自己,先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也不知吃了多久,殿内已不再按规矩坐位,起身巡场的人不在少数,恭亲王的席位也早被一些宾客包围,又是敬酒又是寒暄。尤其是今日在蹴鞠场上没能搭上话的,更要趁这个时候把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