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的,分明是他们寒泽的根基!
叶知风恨恨咬唇,差点便要堕下泪来,她闭着眼睛逼着自己冷静了许久,半晌才压着嗓子挤出句话来:“那背后放蛊之人,贪的是这天下大运。”
不光寒泽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之运,那人还贪着乾平,贪着扶离,贪着此间每一分的大运!
她虽不清楚他要这样多的气运究竟是为了干些什么,但她清楚“运势”二字于一个术士而言有多重要。
这么多气运,尤其是这么多的时间大运,以此为基,足够一名术士在此间做他想做的任意一件事了。
这简直……
少女放在膝上的双拳骤然攥紧,此人为窃大运枉顾天下人的性命,此等小人行径,实乃无耻至极!
“看来,圣女已经想到其间的关联了。”慕惜辞叹息着垂了眉眼,叶知风的表情实在太过悲痛,让她也不由随之动容,“这便是我等想要问询圣女的。”
“贵国国运,近来可出现过什么异动?”
“圣女又是否知晓,那异动源自何处?”
小姑娘说着放轻了声调:“我等曾听闻,贵国新君每月十五的下午,都会独自进山一趟,且不准他人跟随。”
“出来后往往满面兴奋,大有‘醍醐灌顶’之状。”
“不知此事……与贵国国运,可有什么关系?”
“三小姐指的是那位师先生?”叶知风抬袖揩了揩眼角,轻轻擦去那点溢出眼尾的泪花,“不过,实不相瞒,我们寒泽的国运,衰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没那个功夫哭。
乐绾和慕小公爷随时会回来,这乾平京城之内也保不齐有他国探子细细盯着。
错过了这个时间,她再想寻一个与面前这两位大功德者毫无顾忌、对坐而谈的机会,便极为困难了。
“师先生?”慕惜辞闻言微怔,师这个姓氏,按说应该不算太常见,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那么个姓师的人。
……是谁来着?
小姑娘皱了眉,一旁的墨君漓亦跟着皱巴了一张脸,他跟慕惜辞的感觉一样——这姓氏不算常见,但他仿佛在哪听说过那么个姓师的。
“对,师先生。”叶知风颔首,“我不清楚他的全名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见过他本人,但叶天霖每每提及此人,都会尊他一句‘师先生’。”
“据他描述,那位‘师先生’神出鬼没,踪迹难寻,看着样貌约莫二三十岁,却极为厉害……呵,叶天霖那家伙,一向对这帮谋士推崇无比。”
“只是现在想来,寒泽的国运,的确是在这位‘师先生’出现之后,衰微的速度才陡然加快的。”
“并且,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叶天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叶知风勾唇嗤笑,“从他派兵包围灵宫,将我软禁在大殿之内,到发兵攻打乾平……”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自以为是巩固了地位、宣扬了国威,实则伤的都是寒泽的根基,死的都是他的百姓。”
“可笑。”
少女的指骨被她捏得泛了白,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这时间险些掐破自己的手心。
她借着掌心的痛意,缓缓理清了剩余的思绪,心下忽的升起个离经叛道、甚至极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是数典忘祖的念头。
她想……
“慕三小姐。”叶知风略略清了喉咙,她长长吐气,竭力将语调放得平缓,将那段话说得清晰,“知风离开寒泽前,曾在国公爷的身上瞥见过死气。”
“我知道叶天霖看我惯不顺眼,倘若国公爷半路丧命,他定会趁此机会,取我性命,嫁祸乾平,顺势再一举铲除灵宫。”
“是以,我本抱了必死之心,以为此番赶来乾平,必会在中途遇险乃至全军覆没,却不想,世间竟有人能为慕国公寻来这一线生机,令他逢凶化吉,安度死劫。”
“再加上慕小公爷身上接连变换了数次的气机……”
“知风那时想着,能寻到这等破局生机之人,定不是泛泛之辈,此来乾平,许便能替我寒泽百姓,再谋得一条生路。”
“而现下——”叶知风拉长了尾音,顶着慕惜辞身上那股刺目的气机,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神色愈发坚定。
“寒泽国运虽微,却绝不可为奸人所用,知风恳请小姐与殿下出手相助,与知风里应外合,拉下叶天霖,铲除幕后生事之人。”
叶知风话至此处,语调微顿,起身一拢裙摆,竟是冲着慕惜辞二人直直跪了下去。
“圣女何必行此大礼!”慕大国师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当即窜身逃去了一旁,墨君漓也跟着不大自然地侧过了身子。
“窃运之事,本就为术士大忌,天下大运不当因一人野心而被无故搅乱,我等出手相助,也是理所应当。”
“圣女委实不必如此——”
“三小姐,还请让知风把话说完。”叶知风小臂交叠在胸,双手做拈花之指,长睫半垂,目色坚定,对着两人行出了灵宫的最高礼节,“此礼,知风一定要行。”
“还请两位出手相助,事成之后,知风愿将寒泽江山,双手奉上!”话毕,她深深俯首。
慕惜辞二人闻此,表情几乎是刹那凝固。
“这……圣女,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慕惜辞的舌头微微有些打结,她活了两世,还从未见过似叶知风这般,愿将自家国土拱手让与他人的。
“知道。”叶知风维持着大礼不动,“慕三小姐,知风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请二位务必同意知风的请求。”
“不是,这——哎……你先起来。”小姑娘麻了爪,上前伸手扶她时颇有些手足无措。
“小姐与殿下先答应了知风,知风才肯起身。”叶知风微微摇头,身子略偏,避开小姑娘的手。
慕惜辞急了,当即求助似的回头看向那侧身稳坐的矜贵少年:“阿衍——”
墨君漓见此沉默片刻,垂眸稍加思索:“长公主,我们可以答应你。”
“但——”少年蹙眉,“你得给我们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