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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飞至聿川之外的山林深处时已近正午。
宛白接住那鹰,抽出信筒内的条子仔细看过一番,转头便对那一身粗布麻衣的青年露出个清浅的笑:“白公子,您可以准备动手了。”
“好。”白景真应声颔首,在这前后近乎不见人烟的山林纵深之处养了半月有余,他腿上的断骨已然好足了八分,左肩的那处暗伤,亦早就恢复如了常。
“只是这两人……宛白姑娘,您确定要让白某动真格的吗?”青年瞅着戳在灶前的一男一女,不由得目露迟疑。
他在扶离皇城内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大半是要一击毙命。
毕竟死士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个人形杀器,两两相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杀|人节奏,真要让他动手,亦定然只能出那致命之招。
“公子放心,只管动手便是,这两人并非山民,”宛白弯眼笑笑,“而是早些日子,我家主子命我们就近自聿川天牢里提出来的死囚。”
“他们本就被当地知府判了个秋后问斩,如今略微早死上那么一月半月,倒也无甚差别。”
“何况,为了补偿他二人,我们主子还帮忙安顿了他们的老小家眷——您尽管将心放宽就好,旁的自有我们处理。”
“如此,便麻烦宛白姑娘了。”白景真闻此不再迟疑,当即翻腕摸起旧木桌上的一双木筷。
似他这般的顶尖死士,杀|人灭口早便不囿于拿劳什子的利器绳索,但凡给他的略结实些、有个细头的树杈木枝,或是长点的头发细线,都足够他使唤数次了。
宛白抬手打了个手势,观风阁众见状登时跟着向后退出了三十余尺。
屋中灶前忙碌着的两个死囚浑然不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种情状,他们只知数日前府衙内突然来了伙大人物,轻轻松松地便将他们提出了天牢、送来了这里。
他们原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可怕刑|罚,哪成想,那帮大人物把他们带出来,竟只是为了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位不慎摔断了腿的富家公子。
几日来的悠闲安逸令死囚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就当他们为自己得以逃离了必死之局,能自此苟全一条性命而庆幸之时,那真正的死亡却在不知觉间悄然而至——
白景真缓步踱至灶前,陡然伸臂,一把便扭|断了男人的脖|颈。
一旁忙着择菜的女人见状,下意识地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提篮滚落,篮中野菜亦跟着沾上了灰泥。
她本能地想要转身逃离,孰料下一息,那双粗制的木筷便已然直愣愣贯穿了她的胸膛。
粗糙的筷头刺破衣衫,刮出条半寸长短的狰狞裂口,滚烫的绯流顺着筷头滴落,眨眼淋漓出一道混着灰的浅坑。
青年面无表情地松了手,任由女人烂泥一般跌栽下去,重物坠地时溅起大片的黄尘,他闪身避去,一身稍显破旧的粗布麻衣,照样如往常那般纤尘不染。
干干净净。
白景真动作娴熟的抹去木屋内自己留下的痕迹,贴上特制的易|容|面皮,又飞速翻出院中能翻到的一切金银细软,顺带踢翻了墙角的药罐,埋了其内未倒去的药渣。
——为了让这戏演得足够逼真,宛白等人连夜换出了五两零散碎银并上两三百个铜板,又从附近农户手中买来了两支做工粗糙、上了年头的素银簪子。
这些银钱虽不算多,却大抵是寻常猎户的全部家当,也足够白景真自此处逃回扶离。
做完了这些,白景真便果断揣着银两离开了小院,离去前他回头朝着数十尺外的宛白微一点头,后者应势冲他拱了手。
待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林木之中,宛白即刻带着人上前又重新收整了一番小院。
在确保院内除了他们想要的痕迹外,其余什么都不曾留下后,宛白十分满意地抬手抚了掌。
一干人顺着来时的小路无声退去,这座曾经热闹过的小院,刹那便化作了满堂的死寂。
除了院外那棵屹立了不知多少年头的半枯老树,无人知晓这一日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
“先前吩咐你去办的那些事……你都办完了吗?”
五皇子府,墨书远半倚在庭中树下,闲闲翻阅着手中书卷。
那寒泽的使臣一走,他心头绷着的那根线反倒是跳得越发厉害,这便无疑是令他愈渐焦躁、寝食难安。
“回主子,都办妥了。”跪在地上的探子应声垂头,眼瞳深处晦暗不明,“从前寒泽四殿下送来的零碎物件,已被属下悄悄挪去了三殿下的府库之中,侯爷和相爷那头,也已打好了招呼。”
“除此之外,属下还买通了三殿下身侧的书童,时刻帮咱们关注着三殿下的动向,一旦殿下那头生了异动,咱们立马便能知晓。”
“想来,主子此番当可高枕无忧了。”
“高枕无忧?”墨书远闻言勾唇一声冷笑,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卷亦被他“啪”地一声合死扔去离开一旁,“你说的倒是轻巧。”
“老七不除,本殿从何来的高枕无忧——你当那小崽子是吃素的吗?”
青年说了个咬牙切齿,无意识抬手摩挲了自己的脖颈,想到当日在梦生楼下与墨君漓的那番对话,他仍旧觉得自己背脊上的寒毛都要被骇得根根直竖起来!
什么叫想要什么,尽管去找他——
什么叫再有下次,他拿着他祭天??
——他从前怎就没发现他一直是在装傻充愣!
墨书远瞳底滑过一线惊疑不定,他闭了眼,半晌方略略舒缓了眉目。
他盯着探子,手指一搭有、一搭无地叩上了颈侧的脉搏,慢悠悠低下了眼睫:“不过,此事你办得还算不错,起来罢,本殿另有一桩要事,要交给你做。”
“谢主子。”探子低头应是,起身后小心走去了青年面前,墨书远随手自怀中摸出只一寸高矮的白瓷药瓶,漫不经心地将之丢去探子掌中。
探子在瞅见那瓷瓶的一瞬便骤缩了瞳孔,捧着瓶子的手掌亦不住颤抖。
他看着那瓶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面色霎时惨白一片:“主子,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