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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君漓抱着那摞手稿,僵着身子木然落座,目光同样放了个又平又直。
两人并排坐着思考了半晌人生,少年忽的傻瞪着眼睛,冒出句没头没尾的感慨之言:“从前我便知道慕姐姐极为厉害。”
“但我真没想到,她这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啊……”
“呵,何止豪杰。”慕惜辞撑着下颌,定定锁紧了远处的桌案,“你知道阿姐那会都还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她想把这些个复杂的弓弩火器拆分成一个个小块,像套色年画那样分批铸造,然后再加以整合。”
“换言之,她想制定一个武备制造的‘标准’,标准之下造出来的零部件,都是可以相互调换、任意组装的,以此加快这些军|备物品的制作速度。”
“此外,她建议你找几个熟练些的烟花匠人或是火|药匠人,重新研究下火|药配比。”小姑娘麻利地重复着自家姐姐的想法,“她觉得当前火|药配比不够合理。”
“这东西燃爆时的威力还可以更大、烧得也可以更加彻底。”
“包括火|药的制作工序也有相当大的改进余地,她说让你们试试水浸后干制重搅。”
“应该可以让硝粉更匀一些。”
“哦对,还有。”慕大国师咂了咂嘴,“那个内置燧石式龙头机的模子,阿姐拿竹片木头一类的东西简单做过一个,我试了试,可行,准度要练,但操作不难。”
“以及……阿衍,你记得‘枭’吗?”
小姑娘说着比划了一下:“就那个很厉害的斥候队伍。”
少年闻言微怔:“知道,怎么了?”
“怎么说呢……‘枭’是阿姐一手训出来的队伍。”慕惜辞拿生无可恋的眼神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在她九岁还是十岁那年。”
“……”墨君漓的喉咙无端一堵,一口老血登时便被卡进了嗓子眼。
九岁、十岁?
他前生十岁那会,好像还在随着先生苦练君子六艺;今生就算仗着有活过一世的经验,也不过抢是在九岁前后,勉强偷着建立了观风阁……
结果,人家慕姐姐在那时间便已训出了“枭”来?
他先前还觉得自己的天资极好,现在一看……
他好个锤子!
少年颤巍巍地抬手捂住了胸口,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无由来地幻灭起来。
他按着衣襟掐着自己冷静了半天,良久后缓缓吐出口浊气:“我觉得,朝中有个职位很是适合慕姐姐。”
小姑娘应声竖起了耳朵:“哪个?”
“中军都督兼任两军总兵,坐镇京中,专管练兵。”墨君漓弯着眼睛温婉(?)一笑,“俗称‘两|军总教头’。”
既管练兵,又管军|中各方调配,还能掺和一手军|中武备,不过这样全能的人才一向稀罕,眼下五方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是由朝中的几位将军兼任的。
比如国公爷和他大伯,他俩身上就各挂着个中军都督的虚衔,偶尔阿宁跟韵堂兄也会被老头抓去当一把临时都督,所以整日忙得很。
——他觉得这个官职贼适合慕惜音。
“……别说,还真挺合适。”慕惜辞僵着面皮扯扯唇角,“赶明儿等着阿姐和世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好像可以跟陛下提上一嘴?”
“那哪用等这么久,要是慕姐姐愿意,我明天进宫哭穷,顺带就能跟他说一说。”少年托腮,今儿都八月初十了,明儿十一,正是哭穷的大好时光。
“这倒不必急,阿姐和世子那事尘埃落定前,我们最好不要让阿姐变得再引人注目了。”慕大国师轻轻摇头,“她的家世皮相已经足够令人垂涎的了。”
“若再加上一个才能……阿衍,我可不想再见到有不长眼的东西,对阿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打了不该打的主意。”
光是一个墨书远,便已让她的耐心濒临耗尽,要是再多两个劳什子的某家公子,她怕自己忍不住会闹出点别的事来。
“唔,也是,那就先不跟老头说了,反正又等不了多久,亦确乎不差这三五个月。”墨君漓颔首以示认同,慕惜辞则在简单喘|息一口后,陡然转过了脑袋。
“不过,阿衍。”小姑娘瞅着他缓缓皱巴了一张小脸,“哭穷这事,你说的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
关键是这老犊子怎么都到现在了,还要时不时跑去宫里跟陛下哭穷?
她记得打从江淮回来后,鹤泠已经给他小涨过了一波零花钱不是?
“害,这个。”少年摸着鼻子望了天,“习惯成自然嘛。”
“再说,老头的小金库肥着呢,竹杠什么的当敲则敲,问题不大。”
——他现在是每月必去三次,少一次都浑身难受!
“啧,那你还真是很棒棒哦?”慕大国师面无表情。
她确定了,能得墨君漓这么个老兔崽子,他们墨氏祖坟上冒的绝对不是青烟!
是黑烟!
*
阿洛被抬回陇城驿馆后,足足昏睡了个两天两夜,待她再度睁开眼时,正赶上叶知风刚端来新煎好的药汤,预备亲手给她喂药。
“阿洛,你醒了。”捧着药碗的清冷少女满目怔怔,她低眸对上小丫鬟那双犹自带着迷蒙的眼,一时竟以为自己是仍在梦中。
“怎么样,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知风手忙脚乱地撂了汤碗,快步上前扶起了那在床上躺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姑娘。
阿洛懵着脑袋,本能地避开了少女的手臂,尚泛着些许霜白的小脸上陡然现了三分赧然:“这、殿下,这不合规矩,奴婢怎敢劳您亲自动手搀扶呢。”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讲什么规矩。”叶知风蹙着眉头低嗔一句,不由分说地动手扶起了侍女,“说的好像你自己有那个力气起来一样。”
“阿洛,你身子还好吗?”
“奴、奴婢很好,只是伤到的地方还有点疼,”阿洛红着耳尖说了个结结巴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了。”
——她何德何能,竟得了殿下的亲自照料,阿洛觉得她这辈子大约都死而无憾了。
“那就好。”叶知风闻言心下悄然松出口气来,只是面上的忧色仍旧半分不减,“说来,阿洛,你那日怎会突然冲上来?”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让你跟着后面的几辆车走,不必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