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这么随意。”慕修宁应声挑眉,漫不经心地正了正背上稍有些歪了的长戟,“看来,你是已经逮着了那‘幕后主使之人’了呗?”
“阿宁,你觉着这还用得着特意去逮吗?”墨君漓眼角微吊,弯唇轻哂,“能干出这种事儿的,除了脑子里有包的那个,还能有谁。”
“这若不是为了留两个活口当证人,我早在关外便将他们都杀|了。”
“你不嫌浪费,我还心疼那些个口粮呢。”
“诶,别说,这么一想,有道理吼。”红衣少年呲着白牙抬手搓了下巴,半晌猛地打了个指响,“我说殿下,要不你挑两个顺眼的留着,余下的还是都杀|了吧。”
“我刚刚仔细算了算,这几个人在这住着又不干活,还白占了十几号人的口粮,是挺浪费的。”
“所以干脆只留两个,剩下的宰了吧。”
墨君漓闻言不由沉默了一瞬,他发现他这未来大舅子的脑袋瓜是真不怎么灵光:“……阿宁,这倒也不必。”
“我明儿便会修书一封,让观风阁的人尽快过来一趟,把他们押回去仔细审问的。”少年扶额,“怎么可能真让这几个刺客一直住在关内……我又没疯。”
燕关虽是乾平的边境要塞,却也不是那等全然封闭之所。
眼下乾平与寒泽已然议和,边关亦暂且无甚风波,逢那日头晴好的天气,居住在两国边城附近的百姓们,还要越过燕关、进行些常日里的贸易往来呢。
是以,刺客这种玩意,在这关内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成,若真关两个月,保不齐便会被往来的游商瞧出了端倪,万一其内再混上几个墨书远的人……
那他这几个“人证”,岂不是白留了?
“噢噢,就养几天啊,那没问题。”慕修宁闻此麻溜地变了脸,“关内刚好还有两间废置的空仓库,虽说那里面没设什么暖炕,倒也防风挡雪。”
“这十几号人挤在一起,再搬进去些稻草棉被的垫垫……大约也是冻不死的。”
……很好,这思路很清晰。
在一旁听二人唠了许久的慕大国师抖了抖唇角,她二哥这行为怎么说呢……
说他虐|待|战|俘吧……好像还摸不大上,毕竟燕关这会已住了四万余人,营房的确是比较紧张,且那仓库也确实能遮风挡雪,冻不死人。
但要说他没虐|待|战|俘吧……好像良心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痛,十几号人塞进一间废置的小仓库里,吃喝拉撒都在那里头……
这也不是很像人该干出来的事儿。
小姑娘摸鼻望天,几人闲唠中那营房已然近在眼前。
随行而来的兵士们不曾与他们住在一处,那些人早在入关后不久,便被关内几位守备迎下去安置了。
“呀,到了,喏,小妹,瞧见那边的那个小院子了没?”慕修宁说着拿马鞭指出不远处的一座小小院落,“接下来两个多月,你和瑶堂妹便住在那里罢。”
“考虑到军中目前就你们两个姑娘,若是单单只分出来一间营房、平日起居仍与他人混在一处,总归是不大合适。”红衣少年微一耸肩,“明轩便把他的院子拾掇出来,临时搬到我那里去了。”
“这院子是参将的配置,院中有独立的水井和恭房,大致还算方便。”
“只是这天气不大好打水,你们两个小丫头要是打不来水,便稍等一等,每日辰正演兵过后,我们会来帮你们打满屋中水缸的。”
“唔,那还真是麻烦明轩了。”慕惜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因着湛明轩打到北境以来,还不曾回京统计功勋、正式拜官封衔,眼下便只在慕家军中挂了个虚职,军|阶不论,待遇只比她二哥稍逊,大致与参将等同。
他是湛氏遗子,出身本就不错,又武艺高、颇通谋略,加之他先前曾代替二哥在雎城管了月余的兵,将士们倒也服他,不曾对她爹给他挂衔之举有什么异议。
是以,他能在燕关分得这么一小座独立院落,倒也寻常。
不过,她这会算是发现了,她哥在燕关整个就一甩手掌柜,但凡麻烦些的细活儿,便全被他丢给湛明轩了!
啧,可怜的明轩唷~他在浮岚轩时便是全轩壮丁的不二人选,等到参军入伍跑来了边关,竟还是那倒霉催的苦力——
慕大国师心下腹诽,面上却浑不见她露出半点,她顾自稍显腼腆的抿唇一笑:“至于那打水嘛……”
“二哥,你放心,你妹妹我的力气,可没那么小。”
“行,那你就自己看着打吧。”慕修宁乐了,“只不过,到时候你若打不上来水,可别跑来找我哭啊。”
“安心吧,我才不会哭呢。”慕惜辞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一面翻身下马,缰绳一甩,转头接了车中的半大姑娘,“二哥,马厩在哪我寻不到,缰绳给你,你去拴罢。”
“阿瑶,我们不理他,先进院子放行李去。”
“诶诶,好。”慕诗瑶飞速将头点了个小鸡啄米,继而搬出放在车内的几只包袱。
姑娘们一人提溜着两只包裹头也不回地入了小院,独留慕修宁在原地瞅着两人的背影,嗷嗷扯开了嗓子。
“等会,小妹,你们俩记得提前收拾一下,我们酉初来接你们去演武厅,我让明轩在那摆了点酒菜,给你们接接风啊——”
“知道了二哥,你拴你的马去吧!”院内遥遥传来自家小妹丝毫不掩嫌弃的回应声响,慕修宁忍不住瘪嘴嘟囔了好一会子的“小姑娘越大越不可爱”。
“得了,咱们也走吧殿下,单独的院子就这一个,你得和我们一起住了。”
“和你们一起住,这倒没什么问题。”墨君漓眨眼,眸色微赧,“就是那什么……阿宁,你那屋子里,也是那种下头烧火的大通铺吗?”
“要不然呢,在边关你还想住什么样的床?”慕修宁瞪着眼睛说了个理所当然,“雕花拔步床?那不得被冻死。”
“怎么说,殿下,你睡不习惯?”
“这倒不是……”少年硬着头皮望了天,前生那会,莫说通铺,他连草垛子都睡过!
这还真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关键是,一想到他要和慕修宁、湛明轩二人同睡一张通铺……
他就总忍不住记起小国师几年前跟他扯过的“独苗”与“断袖”的问题。
他这脆弱又幼小的心灵,当初可出了不少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