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翰话毕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发现这些没脑子的人没脑子起来还真挺吓人的。
就比方说眼前这倒霉事儿,这啥啥侯要真是想给那五皇子开罪,怎么都得表现得镇定自如、浑然不惧一点吧?
哪有像他这样神情激动、大呼小叫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知情,且那什么鬼的五皇子当真是与此事有关嘛!
啧,真是蠢货中的蠢货,还是救不了、带不动的那种蠢货。
也不知道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那瞎跳个什么劲儿。
青年想着嗷嗷摇了头,若他没猜错,文臣队伍里那眼睛沉得要滴水、拳头攥得快被捏碎的那一品文官,就是这老头的同僚吧?
摊上这么个没眼色又没脑子的盟友,他也是真惨。
叶天翰咧嘴轻嗤一声,他发现自己果然很讨厌朝堂,比之整日上朝听这一帮文臣武将叽喳斗嘴,他觉得还是经商赚钱睡大觉比较舒坦。
想过了一圈的青年别过脸去,不在看那被气得上蹿下跳的花甲老臣,祝升则在听完他所说的话后,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才他只顾着给远儿开罪,一时竟忘了那信件与玉佩已然落入了陛下手中。
陛下早些年便看着他们侯府一党千万个不顺眼,自礼部科考舞弊大案后,又明里暗里地敲打了他们不知多少次。
这回这“通敌叛国”之事若真被人坐到了实处……那他们侯府,岂不是真要就此垮了台?
不,不,这可不行,他们祝氏近百年的富贵荣华,可不能就这样断送在他手上——他还想过了今年,明年便举荐承煦入仕呢!
他得想个理由,想个合适的、能把远儿安稳摘出去的理由……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把书昀推出去挡刀了,毕竟,与书昀相比,远儿显然比他更适合登上那九五之位——
书昀的性子太莽,虽然更好控制一些,却也着实容易坏事。
“老臣……老臣倒也不是那个意思……”祝升的额顶冒了汗,他转动着眼珠,飞速搜寻着此事中可能存在的疏漏之处,片刻后猛地亮了眼睛。
他想到了。
祝升定了定心神,忙不迭端着那笏板向着云璟帝行了揖:“陛下,老臣以为,书信及印鉴之事不可信——”
“这倒不是老臣质疑宁王殿下撒了谎,只是笔迹可以模仿、印鉴也可以伪造,那玉佩更保不齐是五殿下遗失已久、被人偷出去递送给宁王殿下的。”
“三四年前的那场科考舞弊,晁陵不就是命人仿着卢大人与陈飞章的笔迹,调换了两人的会试答卷?”
“且何尚书暗中换下卢大人的原卷时,用的也是这个法子——可见单凭那字迹印鉴,压根便不能证明,这叛国之人就是五皇子殿下。”
“宁王殿下,若老臣猜得没错,”祝升说着回头看了眼叶天翰,“自始至终,您都不曾面见过这位只与您有过书信往来的‘盟友’吧!”
“寒泽皇都与贵国乾京相距千里之遥,本王倒是真没见过那递信之人。”叶天翰冷笑,抱胸斜睨着那竭力为墨书远开脱的老臣,“不过,想来那皇子印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仿造得来吧?”
“就是啊,侯爷,亲章印鉴和信物玉佩,这可都是随身之物。”老实许久的王梁凉飕飕地开了口,“除了殿下身边之人,寻常人连见都未必能见到它们一眼,这又何谈什么仿造?”
“想来,就算五殿下犯了懒,不愿随身携带太多东西,也定会把它们好生放到只有自己知道的私密之处吧?”
“再加上仿造皇子印鉴与信物所需的人力物力、模仿皇子笔迹之前所要取得的皇子手书……这么一想……天底下能办到这一点的,好似也就剩下那么三五个人。”
“那……侯爷,您说这伪造了五殿下印鉴与信物的,究竟能是谁呢?”王梁弯眼,唇边悄然浮上了两抹笑。
事已至此,明眼人都已猜到了那与叶天翰合谋之人,就是五皇子墨书远,只是碍于侯府权势与帝王天威,再加上这朝中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无人愿意开那个口。
并且,看这个样子,祝升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下五皇子了,那就别怪他逼着他们放弃了三皇子。
王梁不着痕迹地抬眼望了望龙椅上,那好整以暇地看着殿上众人的云璟帝,他见他半垂着眉眼默许了他的话,心下便已然猜透了他的意思。
——陛下果真是准备对侯府一党,动手开刀了。
那他便亦无需有太多顾忌了,左右他身后还站着江淮王氏,相爷他们若是想要动他,那也是得仔细掂量掂量的。
王梁眯了眼,不轻不重地向前迈出半步,开口逼问:“侯爷您说,这人到底能是谁呢?”
“这人……这人……”祝升身上的汗已快将他的衣衫浸透了。
分明是快十月末的天,他也不知自己怎就能冒出来那么多的汗,他支支吾吾,既不肯放弃为墨书远开罪,又不想这般轻易地便推出墨书昀来挡刀。
旁的暂且不论,单说手头攥了两位皇子,那便是与一位皇子的效果大不相同。
比别人多攥了一位皇子,那就代表着他们一党比别人多了一份难得的保障,若现在便让他将墨书昀推出来……那不等于断了他们一臂吗!
再者,书昀虽不如远儿聪慧,可那总归是他的亲外甥,他自小看着他长大,哪能一点感情没有!
这让他……这让他怎么说!
祝升的头皮发了麻,众人见他半晌都吐不出句囫囵的话,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说来,跟五殿下最为亲近的,也就是侯爷他们吧……”
“谁说不是呢,除了侯爷,便是相爷,就连殿下的亲外公宋尚书,都要再往后排上一号呢!”
“你说,侯爷这样子……怕不是那‘偷了’五殿下印鉴之人,就是他自己吧?要不然,他怎会说出那句‘性命担保’?”
“诶~慎言慎言,侯爷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想来不至于这般糊涂,不过,说不准那人他真认识,就是不知他在支吾些什么。”
众臣越说越是起劲儿,越说越是热闹。
墨景耀在台上听的烦了,憋不住偷偷向墨君漓递去了个眼色,后者见状登时意会,于是佯装不经意地假意清了清喉咙:
“若本殿没记错的话,三哥和五哥,往日好似一向是颇为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