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邗姬夫人,田小司马他们回来了。”有人来报,打断了吕邗姜的决心。
手中刻刀一抖,吕邗姜不小心地划破一张竹牍,高兴道:“他们在哪儿?——快传!”言罢,吕邗姜丢开手中刻刀,忙不迭地站起。
吓得吕瑞姜慌忙扶住吕邗姜,以免得她太大意而跌了颜面,让外人看了笑话。
吕邗姜还真就激动地趔趄一下,亏得吕瑞姜扶稳了她。
面不改色地坐好,吕邗姜迎接田穰苴一行人的归来。
少时,田穰苴、田恒、公子驹以及阚止四人,陆续地进殿,行礼。
“你们回来了?”看见田穰苴一行人带着公子驹安然地返回,吕邗姜笑容满面地说,“驹兄长被吓到了罢?——邗姜并无恶意,只想通知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也别离开齐国,去别国避难……一切都已结束。”
眨了眨眼,公子驹至今都不敢相信路途的所见所闻。
瞪着吕邗姜,公子驹张口结舌:有谁能告诉他,诸公子们争王斗得激烈,为何最终却是吕邗姜这一齐王庶女胜出——呵~敢情诸公子们是笑话么?
咬了咬牙,公子驹不想接受事实。
但他却不得不接受。
拱了拱手,公子驹认命道:“公子驹见过吕……邗姬夫人?”
公子驹都不晓得怎么称呼吕邗姜:看这情景,吕邗姜登位是迟早之事……只是,她还没登罢?——想了一想,公子驹试探地用上以前常用的称呼。
吕邗姜了然一笑,只当默认了公子驹的说法,笑道:“这段时日,你们都累了罢?——你们且退下,歇息去罢!有事明天再说!……对了,三天之后,本君将正式地接受继位大典。”说得好不随意,宛如在说天气。
公子驹:“……”
公子驹简直烦恼该怎么接话:该说恭喜么?——可是,好不习惯啊!
不得已,公子驹木然地拱了拱手,默不作声地退开。
阚止迟疑片刻,亦是拱手,低声道:“阚止随时侯命。”
阚止隐晦地归顺吕邗姜——
田恒不动声色,田穰苴亦不置可否,而吕邗姜则目光一闪,温声道:“阚卿多虑了。这些日子以来,若没有你,驹兄长恐怕……”说罢,适时地露出一丝伤感,又道:“多亏阚卿,本君甚感欣慰,只要阚氏家族仍愿忠于齐国王室、忠于本君,不生二心,本君允诺既往不咎。”
阚止神情激动,当即改口道:“愿忠……女君。”
机智地改了口去,阚止效忠吕邗姜。
吕邗姜满意地点头,又赏了阚氏家族一些财帛,用于安抚——待到阚止再三地感激涕零,吕邗姜方让阚止退下。
没了外人存在,吕瑞姜大大方方地冲向田恒,欢喜道:“恒儿,好久不见!”
田恒避开吕瑞姜,斜视吕邗姜,哼道:“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吕邗姜默然。
毕竟当面赞赏一个曾与田氏对立的家族,实打田恒的脸面。
吕瑞姜闻言,不高兴地揪起田恒的耳朵,又被田恒躲开——跺了跺脚,吕瑞姜道:“有瑞姬在,你担心失什么宠!便是失了宠,瑞姬也能帮你夺回!”
这话说的……现场三人听罢,皆都尴尬不已。
偏偏吕瑞姜还嫌不够,锲而不舍地追向田恒,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头也不抬地说道:“邗姜姐姐,瑞姬带恒儿回家教导教导,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说罢,吕瑞姜朝田穰苴眨了瞅眼,费力地拽走了田恒。
大殿之内,瞬间就只剩下吕邗姜和田穰苴二人。
“邗儿。”与吕邗姜独处,田穰苴满脸柔情。
吕邗姜耳根子都红了,再也没了女君的威严。
三日后。
晴风万里,整座临淄城热闹沸腾,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放眼望去,全是正红,极是喜庆——就算一个月前发生诸公子们争位的叛乱,也掩不住临淄城一直以来的重修重建:残墙断瓦丝毫不见,街道干干净净,甚至还应景地撒上许多花瓣……
或许,也有路过临淄城的行人们会好奇是哪家贵族迎娶或嫁人,但事实上,此乃吕邗姜继位的仪式大典——当意外偶经的行人们得知齐国将由一名姬子继承王位,无不目瞪口呆,齐齐地伸长脖子,去追寻那辆豪华奢侈的王车!
八辆膘肥体壮的战马拉着巨大的红色王车,吕邗姜盘起长发,头戴王冠,一身正红的丝绸王服,盛妆出席,极尽奢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吕邗姜朝车外挥了挥手,引得所有临淄城平民们齐声地欢呼:
“哎呀~大王看这边了!大王看这边了!”“甚么大王,大王不是男的,应该改口才对罢?”“改口?改作甚么?”“呃……女君?”
临淄城平民们呼喊着,庆幸着,不约而同地喊道:“女君!女君!女君!……是女君呀!是女君呀!女君她又朝掩招手啦!”
王车足足绕着临淄城逛了九圈,方才堪堪地返回临淄宫。
临淄城平民们也过足了眼瘾,皆都看清自家女君长相,皆都赞道:“女君好漂亮!女君好威武!齐国的君主是邗姬夫人!……”
当王车缓缓地驶进临淄宫里,吕邗姜的耳边,仍然能听到临淄城平民们的拍手欢笑,似是欢迎有了女君,齐国将会更加美好。
王车停下,由十二名宫正们迎接吕邗姜下车。
长长的红毯铺在地面,直达临淄宫的主殿。
而这一路上的两边,皆都站满了人。
迈开脚步,吕邗姜抬头挺胸,稳稳地行走,目不斜视所有人们。所有人们——文臣武将、公子姬子、内侍侍女、外国使臣们等,在吕邗姜走过之时,皆都弯下了腰,微微地鞠躬!
吕邗姜总算踏进临淄宫主殿。
众人也侯在殿外,静等吕邗姜吩咐。
一名正宫清了清喉咙,尖声道:“请女君上座——”
吕邗姜便不紧不慢地走到王座面前,依言地坐下。
那名正宫手捧文书,也不明是谁写的,念道:“先王骤崩,归于五行,女君承天之运,继承王统,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还望诸位大臣,奉君为王!唯才是举,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邗姜君一年’——大赦全国,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那名正宫念完,所有人们也陆续地踏进主殿。
吕邗姜抬头,扫视殿内,所有人们都已到齐——这几天的冲击,已令所有人们都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便是那些往日排斥吕邗姜的姬子们、公子们,亦都低下脑袋,不吱一声,生怕被吕邗姜翻出旧帐,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继位大典——结束!”吕邗姜**地宣布,“本君乃「邗姜女君」,齐国第二十八代君王,自今日起执政,愿为齐国拼尽一切!”
所有人们行了行礼,附声道:“参见女君!”
“众位免礼。”吕邗姜回答。
所有人们便站好,乖乖地侯在一角,等待外国使臣们的贺礼。
这一天,吕邗姜在众人的瞩目下,淡定而顺利地走上齐国王座,真真正正地继承齐国王位——底下诸公子们的心情一言难尽!
多亏吕邗姜,他们才算勉强地保住身家性命,只是……
只是,心态上有说不上来的复杂与微妙!
坐在齐国最高宝座,吕邗姜抬头看向前方,便见一名外国使臣率先地站出,不失风度地行礼道:“敝臣代表晋国,向齐国邗姜女君贺喜,祝贺邗姜女君!”
说罢,便向吕邗姜呈现一份礼物——
一件表面光滑的皮革。
那名外国使臣略有得意道:“此乃敝国最先改良的革皮,虎豹皮也——女君可命人改造,拿它制作一套甲胄。”
众人听罢,神情微妙,噤声不语。
昔日,晋国与齐国因有姻亲关系,故而两国联盟——数年以后,晋国曾为争霸而率兵攻打了齐国边境一带,自此与齐国恶交,好在双方皆是大国,皆都小心翼翼地维持表面的友好。
并且,遥想当年,齐国和晋国先后称霸诸国,皆因变法变革——而此次晋国送给齐国的贺礼竟是一件需要加工才能制成的甲胄,这实在不令人不多想……
吕邗姜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收下晋国的礼物,扬声道:“请替本君向晋国公问好!待到甲胄制成之时,本君必请晋国公前来相会!”
相会?!
甚么意思?!
众外国使臣暗中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口气!这位女君是想争霸么?——唯有一国敢于称霸诸国者,才敢邀请各国君主前来一聚!
那名晋国使臣明显没有想到吕邗姜竟会这般回答,怔了一怔,都不敢接话了——真要应下,岂不是承认了晋国要向齐国俯首?
涨红了脸,那名晋国使臣抿了抿嘴,隐忍地行礼,退至一角。
眼见晋国使臣吃瘪,众外国使臣们也不敢懈怠,连忙将备好的礼物依次地送给吕邗姜,说尽恭维之话。一时之间,倒把原先的尴尬气氛挥散了不少。
经过这次短暂的较量,众外国使臣们有了一丝大概的印象:这一代的齐王看起来……挺还错?
「不错」代表齐国之强:不容别国随意地挑衅,哪怕是晋国!
就不知……假如晋国为此发兵齐国,齐国如何应对?
众外国使臣们暗地思忖,却不敢轻视齐国——
尽管齐国前一阵子,被诸公子们争王大大地消耗了实力!
花了一整天,众外国使臣们逐个恭贺完毕,又在吕邗姜的示意下,有条不紊地退出主殿——然后,他们快马加鞭地返回自己的国家,向自家大王汇报了此事!
就这样,继位大典正式地结束。
齐国迎来他们第一位女君——吕邗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