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过上次生产才过多久?这就又怀了一胎?!汨殷不可控的想起前段日子,她一直在试图……
愤怒当头的汨殷无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将近10年的相处中,因为他有一次说过不喜欢幼崽,会抢到她的注意力,所以她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汨殷一直相信她有某种抑制怀孕的药物或其他东西。
可为什么这一次?
“我没有吃药。”安衿替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依旧是淡淡微笑的模样,似乎无法正确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还有很多年,为什么要急于现在?等你身体好了之后,你想要的话当然可以生。”汨殷脑子有些混乱,连带着语气也急促不安了起来,冥冥之中有某种危机感刺激着他的大脑,急切的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以至于语无伦次,“到底为什么?衿儿,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略有些凸意的小腹,淡淡笑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单纯想要幼崽了,而且也过了这么多年,偶尔怀上一胎也没什么嘛。”
对比她的云淡风轻,他似乎急躁又鲁莽,汨殷深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嗓音放平,“可衿儿你现在的身体,在短短半年之内孕育两次后代,这根本就是……”
“我的身体我要比你更清楚!”雌性忽然放大了嗓音,这是她第1次真正意义上对他发火。
汨殷一时间愣住了,劝解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他望着她久久无法回神,眼睛却有些泛红。
“算了,你先出去吧。”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对他道,“我现在心情有些烦躁,你、你先出去,我自己缓一会儿……”
片刻后,门打开又拉上,安衿疲惫的合上了眼,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她想给他们每个人留个念想啊。
万一、万一以后她不在了,连一点东西都没舍得剩下,那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
汨殷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伫立了很久,阴影投落在脸上显出半明半暗的晦涩情绪,内心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似乎都因此减轻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衿儿她似乎是在、赶时间?最近她太反常了,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似乎是在赶时间,那种唯恐时间不够用的错觉……
两个月后。
蛇崽崽们也顺利出生。
只不过是在蛋里,孵化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安衿接过汨殷递过来的篮子,轻轻摸了摸上面被清洗干净的10来个小蛇蛋。
“真想看看它们长大之后什么样子……”她轻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
她猜想小蛇崽跟小鱼崽一样,应该不会全部遗传父亲的体色,多多少少会异变出其他颜色,难道是五颜六色的?
安衿心中不免泛出了许多幻想,连带着唇角也轻轻扬起。
“……”汨殷注视她良久半分,视线半分也没挪动,自从生产完后她身体也变瘦了好多,像是突然暴瘦,脸色也苍白不像正常人。
“我尽快孵化它们,最多一个月。”他忽然开口道,结果她手中的篮子,垂眸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你再……等我一个月,好不好?”
安衿脑袋就势靠在他的肩膀上,歪头看了看他,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又似乎只是气音,眼皮沉重的开始向下合起。
汨殷却坚持将她弄醒。
她一睡,他就毫不留情的摇她,确认她醒来后才会停止。
“我困,就是累了而已,你让我睡一会儿……”安衿求饶道,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困极了,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汨殷沉默了良久,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曲了曲,最终是任由她躺在自己怀中歪头闭上了眼睛,气息虚弱的几近消失。
——
剩下的这一段时间,汨殷似乎沉迷上了孵蛋日常,一副势要将这些蛇蛋催生出来的狠样。
某天,凌泓和汐刚好有事在身,不在家里,汨殷也一直窝在自己的屋里,几天没出来了,沉迷于孵蛋。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安衿趴在窗户边上看了好久,伸手碰了碰紧闭的窗户,企图用泛凉的手指触碰些许温暖。
明媚的光线照亮她有些惨白的脸颊。
毫无血色。
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没有多余的力气迈步,很长时间都在沉睡,但是今天她的精神头却异常的好,可能是过于明媚温暖的阳光唤醒了她想要去踏春的心情。
半个月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自己穿戴好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蹬着覆有薄绒的皮靴,出了远门。
迎着满目春色,她独自一人,走了很久很久。
最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古槐树下。
这棵槐树似乎生长了很久的年份,树干都已经枯裂了,然而树顶的枝叶却依旧繁茂如新,安衿似有所感般依靠着这棵槐树卧下。
走累了。
身体所剩不多的能量似乎已经被用尽了,她现在只想要靠着一个足以依靠的东西好好的睡一个长觉。
等睡着前,她还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全都回忆了一遍,还好,没留下太多遗憾了。
她已经尽力不留下遗憾了。
至于其他的啊,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她走的极其不放心,眼眶中又忍不住流下泪来,等他们几个晚上发现她不见了,等找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断气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但是没办法了,她已经尽可能在他们身边多陪几年,她的结局早已经被注定——始终是该离去了。
微凉的风吹拂过树梢,传来簌簌作响的声音,雌性茂盛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满天飞舞,她缓缓闭上了双眸,姿势再没有动过。
树林间走出三个身影。
其实他们早就一路跟过来了,只不过她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已经无力感知他们的气息了。
三个人都默契的守在树旁没有出声,夕阳西下,橙红色的晚霞逐渐褪去,天幕染上了暗意。
终于,汨殷弯身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剩下的另一只手掂着一篮刚孵化出来的蛇崽。
她身体轻的像是羽毛,似乎只剩下了皮和骨头,连一点重量都没了。
他将装着一群懵懂蛇崽的竹篮轻轻放在她怀里。
“睡吧……”
她终于能如愿以偿,好好地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