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梅华眼带希望地问:“若是每日走一个时辰,可能恢复如前?”
这个桃华可就不能保证了。产后恢复身材这种事,有人能做到,有人就做不到,这也不仅仅是运动量和饮食的问题,也有个人体质的原因。
如蒋梅华这种,如果换了后世,桃华会制订一个合理的运动计划,半年怎么也给她调理回来了。可这是在宫里,每天疾行就是极限了,连跑步大概都是不可能的,桃华怎么能下这个保证?而且蒋梅华现在已经二十岁,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体形发生一点变化也是很正常的。
“大姐姐,身子康健才是最重要的。每日早晚各疾行半个时辰,放宽心思,辅以用药,过个半年必然比如今大有起色。我知道大姐姐从前纤瘦,但年纪渐长,略丰满些也是正常的,并不必一味追求,应以气色上佳为最优。”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难道如今的皇帝喜欢赵飞燕?
“半年……”蒋梅华只听见了这两个字,顿时心里一凉。宫里新进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嫔妃,正新鲜着呢。她小产已经半年,皇帝为了安抚她多来几次,现在也渐渐淡了,若是再等半年,皇帝恐怕都要不知道她是谁了,“不能再快些么?”
桃华摇摇头:“大姐姐,欲速则不达。”快速减肥并不是不可能,但会伤身。尤其蒋梅华现在不止是身子虚胖的问题,还有她的脸色呢,“大姐姐这段日子,最好也不要再用脂粉了。”
蒋梅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今日来的是自己亲娘,她才没用很厚的脂粉来遮盖自己的脸,但仍旧还是敷了一层的。若是不用……皇帝来了,这张脸还能看吗?
“有劳三妹妹了。昨日皇上赏了几样点心,妹妹到那边略坐坐,用杯茶。”
沉香连忙过来,带着桃华出去了,蒋梅华顿时倚在座椅里苦笑起来。
小于氏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听着,这时才道:“梅姐儿,我听着桃姐儿说的……仿佛也有道理……”她虽不通医术,但几次有孕,蒋老太爷都说过要适当活动的话。这会儿听了桃华的话,忽然想起来,蒋梅华从小就好静,读书写字一天都不挪窝,那时候蒋老太爷仿佛也说过,女孩子家文静虽好,也不要坐得太久了。两相对照,她倒是对桃华的话信了几分。
蒋梅华疲惫地摇了摇头:“三妹妹说的或有道理,但——母亲,你也听见了,三妹妹方才说总要调理半年,还让我不用脂粉,您看我的脸,不用脂粉,皇上来了能看吗?”宫里的妃嫔们,个个都想尽办法养得肌如冰雪,偏她脸上沉黯发黄,皇帝能看得上眼才奇怪了。
小于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都是这小产害的!天杀的——”后面的话咽回去了,虽然都知道多半是皇后下的手,但总不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蒋梅华惨然一笑:“也是我大意了。罢了,半年我是等不得的,母亲不知道,近来皇上除了去皇后和淑妃处,就是新来的妃嫔了。就连于昭容,也不过上回借着大公主病了,才能让皇上去看了两眼。”
小于氏眼泪汪汪地道:“我这次进宫来,你祖母叮嘱过了,说是不要再惹太后和皇后烦心了,你还年轻,再等等……”
蒋梅华焦躁起来:“祖母还信着太后么?若太后真顾念着同族的情份,我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太医都说了是个男胎,已经成形了!”
怀胎数月,硬生生被人撞得小产,即使不说这个孩子会带来的恩宠荣贵,做母亲的也是锥心之痛。蒋梅华几乎无一日不想起失去的孩子,此刻再说起来,忍不住又泪流满面,引得小于氏也跟着哭起来,只道:“可这宫里,到底是太后说了算。看你祖母的意思,若是你不曾有孕……”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蒋梅华两道眉猛地扬了起来:“难道祖母是说,我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我若不是太信了太后和皇后,又怎么会失了这个孩子!”
小于氏其实也不赞同于氏的话,然而后宫的确是由太后和皇后掌握的,不低头又能怎样呢?
蒋梅华狠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听说淑妃今日也召了家里人来,还带了个远房堂妹。”
“是,方才在寿仙宫还遇见了的。”小于氏初时未解其意,待到见蒋梅华讥讽地一笑,才猛然醒悟,“你是说,那个姑娘是为了——可淑妃听说是极受宠的呀?”难道也需要人来帮忙固宠?
蒋梅华冷冷一笑:“虽说有宠,可也是个没福的。”两次有孕,两次小产,如今身子听说也不大好,想再有孕也难了,自然要找个年轻身子好的过来,倘若能生个儿子,放在自己名下养也是一样的。
“她打的算盘倒好……”小于氏犹未发觉蒋梅华这番话真正的意思,直到发现女儿一直盯着自己,这才有些疑惑,“怎么……”
蒋梅华叹了口气,只能明说:“母亲,淑妃得宠尚且如此,我这里——”还远不如淑妃呢。
小于氏吃了一惊:“你是想——”难怪让她带上家里所有的女孩儿进宫呢。
蒋梅华至此也不藏着掖着了,一指偏殿,压低了声音:“二妹妹几年没见了,出落得如何?跟三妹妹比呢?”
小于氏还在震惊,木然答道:“莲姐儿生得倒是极清秀的,不过还比不得桃姐儿生得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可你祖父是不肯的呀。”要不然也不会说姑娘们大了不宜往宫里去,原来老太爷那个时候就猜到大孙女的心思了吗?
“再说,你二叔那里怕是也不肯的。”蒋铸夫妇就只有一子一女,爱蒋莲华如同珍宝,看日常用度就知道了,“这些日子,已经在京里到处给她寻亲事了……”小于氏犹豫一下,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我瞧着,你二婶是瞧上了福州知府的儿子。”
“是跟安郡王定了亲事的崔家?”蒋梅华一哂,“二叔现在不过是个七品罢?”福州知府是正四品,差着好几级呢。
“可是有陆大将军提携呢。”小于氏一说起蒋铸一房来就要皱眉,“再说,那一回也是救了福州,若不然,他们也跟崔家挂连不上。如今倒好,崔家那大姑娘病怏怏的总是不好,你二婶三不五时的就要过去探望,今天送人参明天送燕窝,好不亲热!”
蒋梅华把手一摆,并不在意:“便是他们不愿意,只要皇上看中了,难道还敢抗旨不成?何况纵是开始不愿,等得了宠也就情愿了。”
“这倒也是……”小于氏想了一想,心里还是有些虚,“可若是被太后知道,她若恼了,那你的日子岂不更难过?就算再送了人进来,也未必就能得好呢。”
蒋梅华冷冷一笑:“母亲当皇上就喜欢被太后和皇后辖制着吗?”
“嗳——”小于氏险些要去捂女儿的嘴,“这,这可不能乱说。”
蒋梅华摆摆手:“也就是在这里跟母亲说说罢了,若还是在香延宫住,我且不敢说话呢。母亲想想,皇上眼瞧着就快三十岁了,还没个儿子,皇后明摆着是自己不能生也不让别人生,皇上会喜欢么?”
“这——自是不会……”凭是哪家的男人,到了三十岁也该着急儿子的事了。
蒋梅华把声音再压低些:“皇后凭什么这么嚣张?不就是因为外头——于半朝么?”
成婚十年,未有所出,这换到哪一家里,嫡妻都该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生子了,哪怕生个庶子,也比断了香火好。可皇后偏不,她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让别的妃嫔生。须知七出之中,妒占其一,无子占其二,皇后这是一下子占了两条儿,即使她是一国之母,历朝历代也少见敢这么干的。她凭借的是什么?就是母族的权势!
“那——”小于氏隐约想到了丈夫曾经漏过的口风,“你是说,皇上——忌讳于家?”
蒋梅华冷笑一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十八岁,虽是先帝长子,但生母身份太低,还是因着养在当时的皇后膝下才得封太子的,从这点上来说,于家是有从龙之功。然而现在已经是隆庆十年,皇帝在那个位子上已经由少年成长为壮年,他怎么可能还愿意被太后一族拿捏在手里呢?
“更何况,于阁老年纪可大了,他门生虽多,可家里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就是同族的子侄也不很出色。”于半朝,占半朝的多数是他的门生、姻亲,这当然是天然的盟友,但还比不上同姓一族的人可靠。
这些话,蒋钧偶尔也会提到,小于氏虽不懂外头的政事,也觉得丈夫说得对。现在女儿也这样说,她心里也就活动起来。何况好好的一个皇子外孙就那么被人搞掉了,女儿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怎能不恨呢?
“可若说——怎不就挑了桃姐儿?你们姐妹几个,还是要数她生得最好。”蒋莲华秀雅,却嫌单薄了些。蒋丹华与桃华同是明艳一型,但纵然于氏是亲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就比桃华生得好。蒋杏华倒是楚楚生怜的,只是也逊色几分。
蒋梅华向偏殿的方向看了看,有些犹豫:“我看三妹妹不是个肯听人摆布的。”头一次进宫,见了自己这个婕妤娘娘却没半点奉承之意,说起病症来侃侃而谈,甚至丝毫不因自己的反应而有所改变,这可是个有主意的丫头。
“不过是在家里做主惯了,你祖父又宠着,脾气自然大些。”小于氏倒不以为然,“再说,你祖父既然让她来给你诊脉,倒能多进宫几次,若说要带了莲丫头来,倒有些为难了……”
蒋梅华沉吟片刻,道:“那便先试试罢。这些日子太后在用药,皇上每日都在午时过来探望。从我这里出去,恰好遇得上。”
母女两个在这里喁喁私语,桃华在偏殿里已经坐定,跟沉香说起话来:“这一批新进的妃嫔,你可都见过的?”
“奴婢跟着婕妤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过几次。”
“有位陆宝林,可见着了?”
“陆宝林……”沉香脸上的神色有些别扭,“三姑娘怎么问起陆宝林来,她如今颇得宠呢。难道三姑娘认得她?”在一众新进宫的嫔妃里,陆宝林所得的宠幸还胜过位高的赵充仪,是新人里的头一份,沉香自然也是注意过的。
“哦,是在无锡的时候相识。”桃华听了这话,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得宠固然是好事,可若是招了皇后的眼,或许就是麻烦了,“她现住在何处呢?”
“跟着群香殿的王充媛住。”沉香打量着桃华的神色,“三姑娘跟陆宝林很有交情?”
桃华抬眼看了看她:“方才不是说了,在无锡的时候是相识。”这丫鬟不知是不是进宫久了,说起来话来颇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沉香心里暗暗琢磨。她自然是知道蒋梅华把家里姐妹叫进宫来的目的,这位三姑娘生得实在是好,就是放在宫里也算得出色,只是仿佛跟陆宝林有些交情,那位可是现今得宠的人,跟蒋梅华可算是对手呢。
两人话不投机,桃华想问的已经问过,也就不再跟沉香说什么了。默然坐着用了一块点心喝了两杯茶,那边小于氏终于从正殿里出来了,蒋梅华跟在身后:“我送送母亲和三妹妹。”
进宫的女眷多半都是不能留饭的,各嫔妃都有自己的份例,只有得了皇帝允许留娘家人用饭的,御膳房才会加菜加饭的送过去,蒋梅华现在还没这个资格。
这些规矩小于氏都讲过,桃华也就没放在心上,跟着往外走去。
来的时候走的哪条道,回去的时候还走哪条道,小于氏和蒋梅华母女两个前头说着话,桃华在后面心不在焉地跟着。其实她很想去看看陆盈,但也知道后宫可不是能随便乱走的地方,能知道陆盈现在颇为得宠,就算是好事了。
正想着呢,只听前头一阵轻轻的声响,也不知是拍手还是吹哨子的,桃华一抬头,就见两个小内侍从路上飞奔过来。
说到底,桃华还是头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到皇家。从前虽有很多古装剧可看,但为了视觉效果,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真。而蒋老太爷也不可能讲得面面俱到,所以桃华真不知道这个架势其实代表着——皇帝来了。
就这么一怔的时候,蒋梅华已经拉着小于氏福下去了,而前边路上一队人拐了出来,中间一个穿赭黄盘领袍的人,正抬眼看过来。桃华一眼看见他袍子上的蟠龙图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也跟着蹲了下去——赭黄袍子,蟠龙图案,出入后宫,这只可能是一个人,皇帝!
果然她才蹲下去,就听蒋梅华已经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的声音略略低沉,带着几分磁性:“起来罢。”看了看小于氏,“这是蒋夫人?”
小于氏刚站起来,连忙又福身下去:“臣妇蒋于氏,给皇上请安。”随手拉了一下桃华,“这是臣妇的侄女,跟臣妇一直入宫来探望婕妤娘娘。”
可以不必把她单独拎出来介绍吧。桃华心里想着,连忙跟着又福身行礼,虽然耳边听见皇帝说:“既是婕妤的亲人,不必多礼。”却还是扎扎实实把一个礼行完才起来。她可还记得蒋老太爷的叮嘱,千万不要把这些上位者的客气当成了真客气。
才站起来,就听蒋梅华柔声道:“皇上和安郡王这是去太后娘娘处吗?”
安郡王?桃华刚才只看见一件赭黄袍子就迅速低下了头,之后就再也没把头抬起来,此刻也只能看见龙袍的下摆,以及后面有一件红色的袍子,再后面就是内侍们穿的青色窄袍。这会儿听见蒋梅华的话,下意识地稍稍把头一抬,果然看见沈数站在皇帝侧后,穿着一件红色常服。
所谓常服,并不是家常起居时穿的便服,而是指常朝视事时穿的衣服。郡王的常服为红色,绣的是四爪团龙。沈数身材修长,肤色微黑,穿着大红常服格外丰神俊朗,颇为夺目。
桃华才看了这一眼,正要再低下头,就触到了皇帝的目光。皇帝跟沈数眉目之间居然有三分相似,身材也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稳重。且久居宫中,肤色也白皙得多,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
这念头在桃华脑海里只是一闪,就被桃华一把掐死,然后把头又往下低了低,暗暗叫糟。未经许可直视龙颜可是能判不敬的,虽然她头没有完全抬起来,但也很难说会不会惹皇帝不悦。
皇帝淡淡答着蒋梅华的话:“是去探望太后。”
他的袍子停在那里不动,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桃华低头低得脖子都要僵了,忽听沈数道:“皇兄,这就是臣弟上回说起的蒋家三姑娘了。”
蒋梅华一怔,她可没听说过桃华跟安郡王是旧识啊。皇帝已经哦了一声:“是上次在西市识破假药的事?蒋郎中家里世代为医,果然是有本事的。”
蒋梅华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怔怔地蹲了蹲身:“皇上过奖了……”本来要提起早晨给太后请安的事也忘记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沈数瞟了过去。她可是记得贤妃之死的,原以为遇见这位安郡王,不找她们的麻烦就是好的,没想到他开口说话,竟似是——在给桃华解围?
小于氏却没有想得这么多。她刚才也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定定站在那里,自己女儿在他身侧立着,满眼柔情,皇帝却并没在看她,反而是打量着桃华,顿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欢喜当然是因为蒋梅华的计划有望成功,难受却是被皇帝注意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女儿。
再看桃华,连小于氏也不能不咬着牙说,果然是个出色的。
桃华身材高挑,才十四的年纪,就跟蒋梅华差不多比肩了。且有蒋梅华如今发福的身形一衬,越发显得修长袅娜。穿一件半新的白底绣浅红色虞美人的衫子,下头月白六幅裙,站在柳树底下也似一朵半开的虞美人花,明媚喜人。
虽然头一直低着,但乌鸦鸦的鬓发底下还是露出一点白皙的额头来,黑缎子似的头发里别一枝银钗,钗头上一对儿赤红珊瑚珠鲜艳亮眼,跟耳朵上垂下来的红色玛瑙坠子相映成趣,更显得头发黑皮肤白,且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跟蒋梅华那张晦黯的脸一比,就更加……
小于氏只觉得心口一股气堵得难受,勉强把眼睛移开,就看见站在皇帝身后的安郡王也在打量桃华,想起方才他说的话,顿时这口气就噎得更实在了。
其实小于氏乃是心里有鬼,才觉得时间仿佛十分漫长,实际上皇帝站住脚也不过是跟蒋梅华说了两句话而已,对桃华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便抬脚准备走人了。
蒋梅华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不再多做挽留,只道:“太后想必早盼着皇上了,臣妾恭送皇上。”
这么一说,皇帝便点点头:“你身子不好,叫家里人多进来几次也可。”
蒋梅华心里虽然有些不解,但今日的预期目的可算完全达到了,不由得涌上一股喜悦,忙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小于氏重重吁出一口气,旋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小声道:“皇上威严,我方才大气都不敢出了。只是安郡王怎么也在宫里呢?”沈数当初一回京,太后就以“皇子年长不宜居后宫”为由,在外头随便赏了个宅子让他住下了。
蒋梅华顾不得回答母亲,转头先问桃华:“三妹妹和安郡王相识?方才说的西市是怎么回事?”
桃华微微皱了皱眉。任谁被人用这种审查似的语气追问,心里都不会很舒服,且这个人跟你还不怎么熟呢。然而这位既是姐姐又是宫里的妃嫔,还不能不答:“安郡王在西市遇上了做局卖假药的,被我父亲识破了。”
蒋梅华听完这个松了口气。识假药这种事,当然只有蒋锡能做,想来是跟桃华无关的。若是这么说来,倒能缓和一下蒋家和安郡王的关系了。
心里想着,口中回答小于氏:“太后近来眼疾,所以安郡王也时常进宫来请安。时候不早了,母亲和三妹妹出宫去罢,有了皇上的话,日后可以多进来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