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文智忍不住快要动手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死死的扣住，这才拦住了他。
“冷静点。”阴沉的声音带着不许拒绝的强硬。
“冷静？我还怎么冷静？！！！”
苦苦压抑了大半个月，又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被嘲笑的林文智发疯似的甩开了肩膀上的手。
林文智冲着身后的人不顾一切的怒吼道：“如果不是你撺掇我，我才不会被那个贱人罚！！！”
“现在还要被她逼着干这些连下贱泥腿子都嫌脏的活，满身的粪臭味！”
“我可是城里来的知青，现在就连他们这群肮脏穷酸的乡巴佬也配嘲笑我？”
“我告诉你，我特么已经受够了！！！”
李文山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神也越来越阴狠：“闭、嘴。”
林文智从他眼里看出了杀意，满身的怒火犹如被冰水泼下，浇的透心凉。
林文智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一起在牛棚里住了这么久，李文山身上的不对劲他当然看出来了。
但他恨不得李文山把这群让他丢脸、还不停笑话他的人全都弄死。
可现在他有点怕李文山会想先弄死他。
不行，不能继续跟这个人住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李文山的计划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李文山和他是不一样的。
徐言卿迎上了李文山冰冷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开个玩笑而已，文山你不会生气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当然、不会。”
李文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哦~”
徐言卿拍了拍心口的位置，似松了口气般夹着嗓子语气夸张又搞怪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你的眼神还以为你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呢。”
“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听到这周围的社员们哄笑成一团，刚才被林文智骂了，只觉得这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所以这会他们也不会吝啬自己那点口水。
“徐知青你怕啥，怕他俩挑粪泼你啊？”
“哪能等他们来泼啊，离二里路闻到味咱就跑呗。”
“多吓银呢。”
“犯错了还这么凶，还敢骂俺们队长！”
“你们等着吧，俺这就告诉队长去！”
李文山脸色铁青，等人群散去之后，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林文智目光躲闪，不敢和李文山对上视线。
李文山厌恶的看了林文智一眼，暗骂了一声‘废物’转身就离开了。
今晚他必须再去探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下放到刘家沟，上面就一直没有传递消息给他。
被罚的这大半个月里他住在破败潮湿的牛棚、出入倒是自由了许多。
可自由归自由，那女人安排给他的繁重农活以及众人的嘲弄，再加上天天吃不饱穿不好……
他已经开始厌烦了。
要不是始终收不到上面传递的消息，他早就按耐不住想报复回去了。
现在他只一心想着找出点机密的消息带回去领赏，可打探了这么久，他却始终没有在北边厂区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如果刘家沟的厂区没有问题，上面为什么让他来查？
难不成是上面的消息有误？
李文山的脸更阴沉了。
难道他就要这么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劳改农场里吃苦受罪，被人嘲讽？
想到这，李文山黑下脸，眼底划过一抹狠辣。
既然等不到上面的消息，那就闹出动静让上面注意到这里给他传信。
反正有个人是非死不可了。
-
另一边，苏淼淼收到社员们对李文山二人的举报时正坐在食堂小院的阴凉地里慢条斯理的啃果子呢。
秋天就是好啊。
山上的野果不重样的长，一个赛一个的好吃。
毕竟是她撒的种子。
这大概就是收获的喜悦吧？
播撒了种子，种子就能发芽长大。
付出就能获得收获的滋味，的确让人着迷。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付出了心血却毫无回报的事了。
“行，我知道了。”
苏淼淼眉眼依旧，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来举报的社员迷迷糊糊的离开。
不多时，脑海里响起里系统小二汇报的声音。
【宿主大人，名单已经整理好啦。人家整理分析了视听监控对四十八名知青的行为记录。】
【在知青里，除了李文山、林文智，李菲三名知青有过行为错误以外，还有两人试图将偷藏的南瓜种子送出去，两个传递过关于南瓜试验田的消息，一个试图在知青点里四处拱火、试图挑起暴动。】
“另外四十个呢？”
【他们也有点问题……】
“嗯？有什么问题？”苏淼淼蹙眉：“难不成都是敌特？不可能吧。”
【不是敌特，只是他们夜里不好好睡觉，躲在被窝里偷学。甚至在知青点里分了小组，后院前院每个小组都分配了一块试验田。】
【另外女知青里有一个学理化学成绩特好的女同志，她除了种地以外还组织了一个小组准备搞养殖。】
【说是想利用养殖鸡、鸭、牛、羊、猪的粪便分区沤肥进行多方面的试验，看不看能不能用于农作物增产，试验哪一种沤肥效果最好。】
【她们小组估计准备这两天就跟你提呢。】
系统小二说着说着似乎有些感慨：【和人家一样，是后天种地圣体啊。】
它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算是个对种地养殖充满热情与激情的前辈吧。
苏淼淼听完嘴角微抽。
这批搞学术的知青们还真是斗志满满，精力旺盛啊。
种地还不够，还要搞养殖……
比她这个当队长的都有激情。
难怪北边厂区那边按耐不住有动静了。
谁看到一帮子搞化学物理的现在开始研究动物粪便产生的化学作用如何用于土壤增肥能不着急啊？
那原本可都是成绩优异在全国排得上名号的人才，全是选来研究国防武器和药品的好苗子啊。
现在全是‘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的劳模。
苏淼淼捂脸：“难怪爹让我去搞学习……”
如果她这个领头的不去搞学习，这帮人恐怕是没办法轻易放弃将这片土地充分利用的远大志向了。
苏淼淼啃下最后一口果子，眸光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光屏。
这事就快有结果了。
和她洒下的种子一样。
-
李文山回了牛棚。
破败的牛棚，风吹摇晃，远远的就能闻到陈年旧月的气味。
李文山面色沉沉的进了牛棚，动作随意的拨开了床榻边的深秋夜里铺在床上用来取暖的干草。
随即向下挖了挖。
原本贴身藏着的东西，如今都被分地方埋在了土里。
因着室友是个窝囊的蠢货向来不敢碰他东西，所以他才会这样安排。
再者，林文智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李文山低着头表情阴沉，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手里的东西。
光滑的平面倒映出他被折磨的有些狼狈邋遢的脸。
被队长惩罚的人有干不完的活，队长罚他们去挑粪、沤肥。
农场里的社员们自然会使唤他们去捡粪便、搂秋日落叶、枯草。
再加上徐言卿那个嘴贱的没有一刻消停，计划就是因他而走偏的。
原本他撺掇没脑子的林文智在山上引野兽是想趁乱当一回‘英雄’挽回形象、顺势掌控知青点。
只是这个计划失败了。
所有人都没有因为野兽群惊慌失措。
以至于计划失败，反倒是因为队长的惩罚，将他们有害人之心的事彻底传开了。
现在农场里多的讨厌他们的人。
可以说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讥讽的声音无处不在。
每当不干活的时候，就会有社员路过笑道：“咋，又想法子要弄死俺们啊？”
“俺们种的粮食都分给你们吃了，咋不知道感恩呢？”
“这是造了什么孽才引来了俩白眼狼……”
“以前俺还尊敬文化人呢，现在俺都怕了他们咧。满肚子的坏水，整天净想着咋把俺们弄死……”
“是啊，乡下人说道两句，他们是来真的……要命的咧！！！”
既然形象已经无可挽回，那索性就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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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刚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的知青们撞见了脸色惨白、六神无主的林文智。
林文智随手抓住一个男知青，哑声道：“留我、留我住在知青点吧！”
“你、你是知青点的班长，你说话他们都会听的！”
赵知青皱紧了眉头，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奈何林文智如抱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拽着他。
赵知青无法，只能站在原地冷声开口道：“林文智，你觉得我们看起来很愚蠢吗？”
“在山上你引野兽过来安的是什么心，当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这样无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算他们看不出来，可下山后小六队长对他们说的那番话傻子都能听明白。
林文智他们敢这么做想必是认为一旦野兽群暴乱，山上人多眼杂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只不过他们算错了，算错过了小六队长在众人中的凝聚力。
她一句话就能让无措的人安心，一声哨就能让虎妹单挑野兽群。
赵知青很不明白，为什么林文智和李文山要得罪这样一个要实力有实力，要能力有能力的女同志呢？
想到林文智当时嘲弄队长的话，赵知青有些不认可。
就因为她是女性吗？
所以就讨厌被她管着？所以不服气？
可这世界本就应该是能者居上，与性别有什么关系？
反正到现在，知青点的所有人无不对这位小六队长夸赞的。
这么一个能将劳改农场改造的井然有条，还能做到奖罚分明，引导知青对农场做出力所能及贡献，以及对社员和知青们都一视同仁的年轻队长，有什么值得被挑剔的？
赵知青目光沉静，口中说出的话十分理性且一针见血：“你会让杀人犯躺在你身边吗？”
“杀人犯？”
林文智恼羞成怒，甩开了手，咆哮道：“什么杀人犯！赵知青你凭什么随口侮辱我的人格！我们才是一伙的。”
赵知青补充道：“杀人未遂就不是杀人犯了吗？”
“还有，林知青，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更不是一伙的。”
“知青下乡是脚踏实地来支援建设的，不是来当领导的。”
“这里已经有领导了，小六队长就是很好的领导。”
任何有效的建议都能得到小六队长的认可和奖励。
现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既给国家奉献了自己的一份力，又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两全其美。
“你、你疯了吗！你们都疯了！你们都被她给驯服了！”
林文智咬紧了牙关，愤然离去。
既然住不了知青点，他必须要给自己找到别的‘安全屋’。
反正牛棚是不能再回去了。
此时赵知青身边围着男女知青们都一致摇头、感叹。
“一开始还觉得林文智才华横溢，谁知道他的人品竟然这么……”
赵知青扫眼看过去，不由得出生警醒：“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的路。以他为鉴，咱们一定要端正思想，别因为他让自己也犯错误。”
祸从口出。
有些事哪怕在心里想了，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一旦对自己失去了约束，就会逐渐迷失自我。
从言语到行为……
一步错，步步错。
“走吧。”
赵知青揽着他们，激励道：“上次从山上带下来的可不止有南瓜种子，咱们能做的也不止种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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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明星稀。
所有人都熟睡，累了一天的知青们睡觉有了高低不一的 鼾声。
悬挂在空中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一层浓雾遮盖，若隐若现。
乡间的道路也因此越发灰暗，看不真切。
黑暗中，一道蒙着脸的人影弯腰屈身在土墙下。
他随手擦燃火柴、点燃了火把，并将火把扔进了小院的草垛里。
火势由小变大。
站在土墙外的人冷笑一声，转身隐入黑暗，往北边奔去。
今夜，轮到他们难熬了。
【宿主大人，原来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是真的呀。】
苏淼淼淡定的窝在繁茂的树顶，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道：“还挺聪明。”
【聪明？】
“被气的脸都黑了，还能忍住不杀小徐，而是放火生乱，趁乱夜探厂区。怎么不算聪明呢。”
苏淼淼说完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灰，任由火光及继续摇曳。
果然，没等那草垛烧完，知青点里就有了动静。
苏淼淼仔细听了一会，里面的人不仅没有乱，还在有条不紊的救火。
这项考验也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