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趁此机会拿回汀州商会在京城的运营权,除了他觉得现在有一定能力可以为商会提供权力庇护,同时可以借助商会的力量帮助自己干许多事情外,主要还是为彻底杜绝周胖子胡作非为。
周胖子显然不想把到手的户部运粮资格拱手相让,脸上带着委屈之色,道:“草民为汀州商会劳心劳力,所得银钱不敢私藏,悉数用于打点关节,还将部分转送到商会银号中,沈大人岂能如此无情?”
沈溪道:“周当家上下打点,为的是你自己而非商会,倒是周当家夹带走私,险些令商会蒙受不白之冤,也给我带来一定的风险。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你好也是为汀州商会着想,就算周当家继续为朝廷运送货物,也不再与汀州商会有何牵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周胖子心想:“若是没有汀州商会的名头,我哪里能得到为户部运粮的资格?我名下那些产业,又如何能够得到庇佑?”
“也好。”
周胖子审时度势,马上应允,“那以后草民的产业便挂在汀州商会名下,沈大人以及商会大当家有何差遣,只管吩咐就是。”
周胖子在心里打着他的如意算盘。
你是当官的,肯定不能把心思放在经商上,商会产业如今大多集中在福建、江西等地,商会当家人不可能放下基业北上。如此一来,山长水远鞭长莫及,即便按照你说的做,我也不过就是改头换面继续以前的营生罢了。
沈溪笑了笑道:“周当家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知有几分诚意?”
周胖子赶紧申辩:“草民哪里敢欺瞒沈大人?以后您老就算要将草民的产业变卖,用作它途,草民也拱手听命。”
沈溪岂能看不穿周胖子所想,他道:“既如此,以后汀州商会在京城的分馆,大事小事就交由宋小城宋当家负责,周当家可有异议?”
周胖子打量宋小城,面色带着不屑……这个毛头小子算哪根葱?不过就有一点儿蛮劲儿,听说杀过人,有人命官司在身。不过我手底下的狠角色遍地,岂会怕了他?
周胖子道:“沈大人要宋当家管事,草民并无异议,但……只怕手底下的人不太好调动,宋当家若因此而有什么麻烦,那就不好了。”
宋小城得意地道:“这个不劳周当家担心,你手底下的人,跟我的关系都不错……”
说着,宋小城从码头那边招呼过来两位,等人到了近前,周胖子脸色一片死灰……这二人均为他的左膀右臂,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一个叫韩景,一个叫路丰四。他一直都觉得,这两个手下对他言听计从,却不知为何现在竟然不声不响投靠了宋小城。
“当家的,这个……宋当家有沈大人为凭靠,我们就是一介升斗小民,想了想还是跟着宋当家有奔头,您老可千万别见怪。”韩景相对怯弱些,把归顺的理由解释为宋小城有沈溪这个当官的背景。
至于路丰四则脸色平静,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看向沈溪的目光中满是崇敬,周胖子心知肚明,路丰四分明也是怕了沈溪才会卖身投靠。
周胖子一张脸又青又红,连两个生死弟兄都靠不住,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少了这些个得力干将,那他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当家人,就算商铺和货栈都是他的又如何?拳头不硬,说话就不响亮,以后什么事都只能听从宋小城安排。
沈溪道:“周当家若反悔也可以,不过你手下的人,有多少愿意跟着你,那就不好说了。宋当家此番进京,带足了银子,如今再有充足的人手,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到时候你可别说互相间不够照顾。”
周胖子经过这次的事,知道当官的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沈溪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却是能让江栎唯这个锦衣卫大官灰头土脸之人,岂会是软角色?
“那所得银钱,当如何分配?”周胖子自然关心利益分配问题。
沈溪道:“五五分成!”
周胖子一听,气得差点儿吐血:“沈大人如此是否太过强人所难?”
沈溪语气悠然:“周当家自己经营的货栈、商铺,我们一概不沾,只取应得之利,有何不可?若周当家不肯合作,不知能分几成?”
周胖子想了想,合作还有五成拿,不合作那连一成都没有了,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跟宋小城跑了,这头又同时得罪了沈溪和江栎唯,以后能否在京城立足都难说。
想保住产业,就只剩下跟沈溪合作一途。
被逼无奈,周胖子只能答应:“一切就按沈大人说的办吧。”
……
……
沈溪一直在泡子河码头等所有粮食装运好,目送船队从水关出城,才与宋小城一起离开。
宋小城路上不停讲述这段时间拉拢周胖子身边人的情况。
沈溪重返泉州时,宋小城便开始在汀州张罗,一方面是筹集资金,另一方面则是网罗人手,等沈溪离开泉州前往南京时,他也从汀州上路。
此次宋小城带到京城的帮众足足有七八十人,以后京城会作为车马帮的又一个根据地,宋小城这个大当家不再只是个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人物,而是有官府背景,有产业有人手的帮会首领,正式取代以前周胖子的位置。
“……还是大人说的有道理,那姓周的为人抠门,去年年底临行前我就跟他手底下的人打好关系,这次说要另立山头,他们全都投靠我们这边来了,有了这批人手,以后局面就好展开了!”
关于周胖子抠门的事,沈溪第一次认识周胖子,尚不知他身份时就听旁人说及。周胖子是个典型的小人,把钱财都拿来置办产业和收集美女、古玩字画,以巴结官员,对手下人却刻薄之至。
或许周胖子觉得,眼下他势力庞大,生意兴隆,还有官府背景,手下那些人没一个敢反他,他只需要防备当官的就可以。最后他预料成真,当官的的确在算计他,先有江栎唯,后有沈溪,不过江栎唯更为粗暴直接些,没有沈溪这么兵不血刃,沈溪现在不但要抢走周胖子的生意,还要抢走他的人手和地盘。
沈溪提醒道:“顺天府衙以及大兴、宛平县衙那边,记得也要打点好。”
宋小城点头道:“明白,银子已经送去了,连五城兵马司那边也有孝敬。反正我们做的是帮朝廷运粮的差事,但凡官府衙门,都不会太过为难,就是如今城中戒严,走哪儿都不方便。”
沈溪道:“如今天气炎热,鞑子不可能长久在北关劫掠,料想用不了几日,城中便会恢复正常……记得做事干净利落些,就算是人命官司,也千万不可以让手底下人沾血。切记切记!”
车马帮作为京城的新兴势力,除了要跟周胖子角力,还要防止别人来抢夺地盘,大打出手是免不了的。
京城势力比福州城还要来得错综复杂,如今车马帮尚且未将福州城的势力整合,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实属不易。
不过好在周胖子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宋小城又在车马帮得到了磨练,如今他带了不少得力手下来,还有户部运粮的便利以及官府支持,等站稳山头后,就是慢慢扩张的问题,到时候银号就可以名正言顺进驻京师了。
宋小城没有陪沈溪回家,因为各条大街都设有路卡,跟沈溪回去容易,再出来就必须要有路引或文牒,而他在顺天府领的文牒只能于白天在城南崇文门内泡子河码头以及水关来去自由,如今住在明智坊草场附近。
沈溪让宋小城抓紧时间把周胖子的人手归拢一下……周胖子失势之后,肯定会反扑,必须要先断了周胖子的念想。
……
……
回到教忠坊家中,谢韵儿尚未睡下,正在熬夜等他。林黛没谢韵儿那么好的耐性,吃过晚饭久等沈溪不归家,便回房睡了。
沈溪到谢韵儿房里,谢韵儿亲自端水进来给沈溪漱洗,沈溪感觉一阵疲累,连晚饭都不想吃,就想早些上床休息。
“相公做什么公事需要忙到这么晚?”
若是一般的女人,丈夫晚归肯定会怀疑丈夫有外遇,可谢韵儿却对沈溪信任之极,因为她知道,自家相公是那种光明磊落之人,再加上家中两个娇妻就让他疲于应付,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沈溪道:“是商会的事情,六哥头几天到了京城,正按照我的吩咐做事。由于城里戒严,没让他过来。跟他前来的还有六嫂和孩子,此番到京城,要长久住下,过不了多久商会分馆便会开到京城。”
谢韵儿支着头想了想,问道:“为何在汀州时,未听相公说及?”
沈溪笑道:“你虽然是为夫的贤内助,但也不必事事都跟你说吧?其实此事我也只是跟孙姨打了声招呼,你也知道孙姨一直避着不见我。我打算以后慢慢把商会往江北这边拓展,毕竟福建之地太过偏远,发展的局限太大。”
沈溪精疲力尽,来到床边,合衣躺了下去,闭上眼就想睡觉,谢韵儿过来帮他脱靴子,又帮他将衣服解下来,照顾得非常体贴和周到。
沈溪睁开眼看着谢韵儿温柔细致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想说两句情话但实在没精神,闭目沉沉睡了过去。
待日上三竿,沈溪被谢韵儿推醒,告知有客人在前厅等了沈溪一些时候。
“有些面善,以前应该来过,只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了。”谢韵儿蹙眉想了想,似乎觉得来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经她这么一形容,沈溪便知道来的是身着男装的玉娘。
沈溪在谢韵儿服侍下穿好衣衫,到了前院的会客厅,玉娘上来就对沈溪赔礼谢罪。
沈溪有些奇怪地问道:“昨日之事,玉娘多有相帮,何罪之有?”
“奴家未能及时通禀刘尚书,不能在江大人动手之前阻拦,是奴家的罪过。”玉娘面有愧色,“不过刘尚书昨日已严厉斥责过江大人,不许江大人再涉及与沈大人和商会有关之事,沈大人对此可放心了。”
结下的仇怨,早晚有一天要了结,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沈溪道:“刘尚书还有何吩咐?”
为了告罪,玉娘尚不至于特意过来一趟,除非是刘大夏有事情要交待。
玉娘道:“刘尚书的意思,是想向朝廷举荐,让沈大人领一趟户部的差事,往宣府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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