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客栈开门,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洒落在大堂中,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有几分清凉潮湿。
时候还早,并没有什么人起来。
祭商拿着折扇,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小二盯着人一个劲儿的看。
他怎么不记得昨天入住了这号人物?
这么好看的脸,如果来过,他一定记得!
祭商在角落的桌前坐下,嗓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小二,来三笼包子。”
“好嘞,等着。”
虽然心头充满疑惑,但小二也不敢怠慢了客人。
小二端着新出炉的三笼包子在桌上放下,还有一壶热茶。
热腾腾的白雾弥漫开,女子那张精致的脸在朦胧中,更增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好看,散漫的勾人。
祭商拿着包子咬了口,掀开眼皮看了看站着不走的小二,“嗯?”
小二回过神,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
“咳咳,那个,客官住几号房啊?”
祭商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几秒后,继续咬着嘴里的包子,“嗯……和他一家的。”
她指着正从楼上下来的人。
小二抬头看去,是昨夜入住的那个少年,也跟个仙人似的。
不愧是一家的,都长这么好看。
小二问清楚后就离开了。
狸宿扶着扶手,从上面往下来,“多谢你了。”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满盈抱着容微,一边注意着狸宿脚下,“你慢点…”
狸宿笑道:“放心好了,我是修炼之人,虽不能正常视物,走个路却没多大问题。”
“哦……”她可能是染上了宿主的毛病,爱操他的心。
“我姐在那,我们一起吧。”
狸宿疑惑道:“你有姐姐?那为何昨晚对你不管不顾的。”
这个女孩是他今早在自己房间发现的。
他刚醒来,就发现有人趴在桌上睡觉。
他吓了一跳,自己何时这么没有警惕?又见容微好好的,也就放下心来。
细问过后,他知道这女孩是昨夜来的客栈,但找不到自己的房间在哪儿了,小二也都去睡了,她不想再叫醒小二,就挨个找,找到他的房间时,因为太困了,就直接趴在他桌上睡了。
这个女孩是这么说的,虽说听着有些离谱,可小孩子嘛,没心没肺的也正常。
可是她有姐姐,小孩失踪一晚都不担心吗?
满盈囫囵过去,“也没有不管不顾,可能是找不到我……”
她能怎么说呢?
难道要说,宿主给你揉了一晚上的腿,她刚离开你就醒了,而自己还没来得及离开房间,被抓了个正着,这才胡编乱造的。
祭商桌上的三个笼子都空了,狸宿下来之前,祭商又让小二拿两笼过来。
她拿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从狸宿出现开始,她的目光便从始至终随意的落在他身上。
等他坐下。
“是你啊……”她漫不经心道。
狸宿帷帽下的表情一僵,也顿时就认出了对面的人。
毕竟无法辨别气息的,他也就认识这么一个。
“是你。”他心中惊诧,居然又碰到了。
“真巧。”
狸宿:……
他可一点都不觉得巧。
他其实并不抵触认识些人,只希望她不会找他麻烦就好。
对面的人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和他算账的意思。
祭商:“你跑哪儿了?”
狸宿觉得这话应该是问满盈的。
果然,满盈回答:“昨晚找不到房间了,就在这个……哥哥房间睡了一晚。”
“哦。”祭商看向狸宿,“那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这当姐姐的,未免心太大了,妹妹在陌生人房间睡了一晚上,这么平静吗?
容微还在满盈那儿,狸宿朝她伸出手,“你将她给我吧……”
接收到某人冰冷的目光,满盈连忙往后躲,“不用。”
狸宿:……
满盈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憨笑两声,“哥哥,让我抱着吧,你快吃早饭。”
这时小二也刚将包子拿过来,“客官慢用。”
等小二离开,狸宿温声说:“我抱着她也可以吃的,她很重,我自己抱吧。”
这怎么办?满盈看向祭商,对上她的眼神,只得到一个信息——你看着办。
随后,她清浅冷淡的目光便落到了容微身上,微微眯眸,像是看到了不顺眼的东西。
满盈:……
“这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你先吃吧,我再抱一会儿。”满盈低头看着容微的脸,用手碰了碰,软乎乎的,暖暖的,“我还挺喜欢她的。”
狸宿:……
狸宿感觉这两人对他们都没有恶意,想了想,就准备妥协,可随后想到,这吃的不是他点的,而且他也没有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从族内离开居然什么都没带。
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他的一些发饰,从医馆出来前,他用发饰和医馆换了些钱,给了看病买药的钱和住客栈的钱,身上就什么都不剩了。
还剩下几个比较珍贵的玉珠,能卖不少钱,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当铺。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为难,对面的女子说:“就当是你昨晚收留丫头一夜的谢礼,吃吧。”
狸宿准备拒绝,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
“那……多谢小姐了。”
“祭商。”
“嗯?”
“我的名字。”
狸宿一顿,他的脸被帷帽的白纱挡着,只有一道模糊的轮廓,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不自知地掀起成片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祭商盯着他看,一秒…两秒…三秒……
她低垂下眼眸,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口,热气氤氲在她眼眸中,看不清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声,“我叫……狸宿。”
祭商顿了顿,“……嗯。”
她施施然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满盈只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衣摆。
“我去楼上收拾东西,一会儿找寻仙。”
满盈盯着她的脸,终于看到了她唇角轻浅的笑意,“哦。”
宿主开心,她也开心。
满盈嘴里哼着曲,好心情地捏了捏容微的脸,一抬头见狸宿一动不动,他面前笼子里的包子都快没热气了。
脆生生道:“你怎么不吃呀?”
狸宿身影动了动,嗓音艰涩,“吃。”
他从帷帽中伸出手,拿了一个包子进去。
咬了一口,苦的。
狸宿顿了顿,继续咬着。
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手上和包子上都沾了些。
满盈隐隐听到了细小的哽咽声,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复杂地盯着狸宿。
他吃完一个,从帷帽中伸出手继续拿。
满盈看到他手背上的湿润,叹息着别开头,清脆的声音大喊:“老板,有没有甜豆包呀!”
狸宿一愣,小声说:“别要了,我不吃了。”
“可是甜的比肉包子好吃。”
“我不吃。”
“你哭什么?”满盈忽然问。
狸宿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很轻,“……不知道。”
总之从前些日子醒来开始,心里就像被压着一块巨石,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心脏上长着许多倒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长在什么地方,然后忽然碰到了那些倒刺,牵连起全身的疼痛。
可他连缘由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