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观的表情僵住,一时间没动。
狸宿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他在位置上重新坐下,半倚着,有些漫不经心,目光扫向执法长老。
也是时镜一族的五长老。
“你先来。”
五长老表情也格外僵硬,但他能屈能伸,慢吞吞地走到阿阆面前,硬着头皮弯了个腰。
“先前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在这儿给阿阆小兄弟道个歉。”
阿阆神色冷淡,“都过去了。”
阿阆也不是喜欢胡搅蛮缠的人。
狸宿将视线移到容观身上。
感觉到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容观身形一僵。
他知道,轮到他了。
可是他怎么能给一个下人道歉?
这对他是莫大的侮辱,绝对不行!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似嘲讽,也似轻蔑。
狸宿嗓音和缓,“让大少爷道个歉,这么难吗?”
他话音落下,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也带了些异样。
都在用眼神催促容观。
如今这少祭司给人的压迫感,让他们已经不想出现在他面前了,只想赶快走。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污蔑了人家阿阆。
而做出这等事的就是容观的下人,他自己管不好下人,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容观几乎咬碎牙龈,“我自然不会这么想,本就是我管教不力。”
他抬起头看着阿阆。
“这件事,抱歉……”
狸宿递给阿阆一个目光,让他随意。
阿阆皮笑肉不笑,“我先前便说了,都过去了,只是希望大少爷以后多爱惜一些大夫人留给您的东西,下次再丢了,想必大夫人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心痛。”
容观表情有些扭曲,几乎维持不住往日温良的面具,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如果真当爱惜母亲的遗物,怎么连东西丢了都察觉不到?
更何况那玉佩不是丢一时,玉帆捡到玉佩后,第二天才放到阿阆身上。
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该发现玉佩丢了吧。
狸宿站起身,弹了弹不染一尘的宽袖,“行了,都散了吧。”
人都走光了,容春南留在最后和狸宿一块儿从大殿出来。
容春南颠颠地跟在狸宿身边,“少祭司,您的玉简。”
他手里还捧着狸宿扔到他面前的玉简,被他捡起来了。
狸宿朝容晚青抬了抬下巴。
容春南又连忙将玉简递给容晚青。
容晚青接过玉简,便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容春南嘿嘿笑了一声,“少祭司,您先前带我们回到过去的那是什么术法?可太神奇了。”
狸宿也是第一次用,和时空回溯异曲同工。
既然祭商说,他掌控着时空之力。
那这时间空间,他想怎么做怎么做。
狸宿也完全是凭着感觉来的。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能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但他也发现,族中其他人远远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就连容炜,之前也是时镜一族最强大的人,可稍稍多使用一些这种能力,便觉得痛苦难忍。
但他自己从来没有那种力竭的情况。
狸宿扫了一眼容春南,“教了你也学不会,老老实实的关禁闭吧。”
容春南停下脚步,不和狸宿一起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撅着嘴,揣着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到院子,族长夫人迎上来,脱下他染了尘的袍子。
“今天见到少祭司说什么了?”族长夫人将衣服挂到一边,紧皱眉头,还心慌慌的,“有人过来禀报,说少祭司发怒了,没牵连你吧?”
族长夫人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位脑子愚笨,但因为性情敦厚老实,为人处事公正,所以才将这族长之位坐得稳稳当当的。
可他脑子不灵光,总转不过弯也是真的。
她就怕他在外面说些蠢话,办些蠢事,把自己给蠢没了。
族长唉声叹气,“也不算牵连,之前是我们小看这少祭司了,他本事大着呢,早就偷摸地让容晚青把早些年的事情查清楚了,那阿阆呢,也确实是我冤枉他了。”
“所以呢?”
“关禁闭呗,两个月。”
族长夫人松了口气,“那还好。”
先前听说,少祭司怒气腾腾,曾扬言要罢黜容春南的族长之位。
这只关两个月禁闭,还行。
容春南洗了把脸,在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大杯温茶,舒坦地长喟一声,转眼,眼里又心事重重。
族长夫人:“怎么了?”
“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容春南脑中又闪过,那玉简上‘容观’两个字。
容春南将族长夫人叫过来,“今天少祭司将容观,容海辰,一并罚了。”
族长夫人一听,在他身边坐下,“那容海辰是执法长老,污蔑了人家阿阆,被罚也是该的,那容观是因为什么?那孩子不是一向做事面面俱到,从不出错吗?”
容春南微蹙着眉,“说是因为容观身边的玉帆,当年兴风作怪,欺负容微不说,还污蔑人家阿阆,容观落下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就被罚了。”
族长夫人唏嘘了会儿,“那你皱什么眉?”
“我觉得不对。”容春南越想越不对,他摇了摇头,“我看到玉简上有容观的名字。”
“容观是玉帆的主子,有他也不奇怪。”
“不,奇怪。”容春南一直摇头。
他观察到那容观的名字是在玉简上方,看到容观的名字后,他还偷摸的多扫了几眼。
并没有看到玉帆的名字。
脑中闪过一幕幕,狸宿对容观诡异的态度。
容春南心里忽然有个压不住的想法。
或许那个在容微面前刺激她,导致容微崩溃发疯,想要杀了容观,那个污蔑阿阆偷玉佩的,是容观自己。
不然怎么解释,如果在容微面前不断提起少祭司,刺激到她的玉帆,最后容微发疯,想要杀的人却是容观?
这不合常理。
容春南跟族长夫人说了自己的猜测。
族长夫人吓得连忙捂他的嘴。
拍了他一下。
“你这话可不敢乱说,要被那大长老听到了,少不了来这儿胡搅蛮缠。”
容春南扯下族长夫人的手,“我哪会乱说?!”
族长夫人沉默了会儿,“可是怎么会呢?那容观是什么样的人,你出去问问,谁不清楚?”
容春南:“可那玉帆也是从小就跟在容观身边的,就像阿阆在少祭司面前,那是亲信,他拿这枚玉佩,好端端的诬陷人家阿阆干嘛?最大的可能……就是容观吩咐的。”
容春南说着,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有的事你不敢深想,你越想,过去那些觉得正常的画面,就开始漏洞百出。
容春南猛地站起身,来到衣架子那,将他刚脱掉的衣服又穿上。
族长夫人也连忙站起身,“你去哪?”
容春南,“我得去找少祭司。”
“你不会是蠢到要去当面问少祭司吧?人家少祭司自己都说是玉帆了,你非得往容观身上扯。”
这点容春南也没想明白,狸宿为何要为容观开脱。
他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往外走,“放心吧,我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