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承琳斜看她一眼:“哦,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陆惟真:“现在。”
高森和许嘉来纷纷偏过头,当没看到陆处长义正言辞臭不要脸想跟男人跑的样子。
陆浩然笑眯眯,刚要再次抢着说好,厉承琳飞快瞄他一眼,手掌“啪”一下拍在桌上,厚厚的木桌被拍穿了,陆浩然就低头看过去,心疼地瞪大眼,哎呦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桌子。厉承琳乘机吼道:“做梦!给我滚回房间去!”
“哦。”陆惟真扭头就回房间了。
厉承琳抬手按住额头,得,看看,陆惟真答应得多爽快啊!毕竟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制住陆惟真。她待会儿还要去巡城,家里还有陆浩然这个内应,女儿摆明就是跑定了。
等陆惟真、许嘉来他们都走了,就剩两口子坐着,陆浩然伸手,安抚地摸摸妻子的脑袋,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厉承琳猛地抬头,眼睛里射出如雪的亮光,嘴角已经抑不住的强烈上扬:“真……真的?六……五了?”
陆浩然听到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心想这可是多少年没有的事——除了在床上。
陆浩然笑眯眯:“真的,她还特意叮嘱我,让我跟你说,现在形势乱,先别说出去,按兵不动。尤其是不要跟大统领那些人显摆,别故意去气别人,啊?”
厉承琳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大大的笑容渐渐绽放在她的脸上,她一下子站起,在屋子里来回走来走去,又站住不动。
陆浩然只是笑呵呵看着她。然后,听到非常畅快、异常激动地说:“二十六年了!我终于再也不用操心这倒霉孩子了!以后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也不管了!六五就该横行无忌!六五就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是想和捉妖师结婚吗?结!昭告天下都没关系,看谁敢说一个’不’字!她不是想生孩子吗?生!想生多少生多少!生了反正有你带!这些对于六五、一个百年不出的六五来说,算个屁!
对了,对了,她还要出门追捉妖师,我们快去多给她准备吃的穿的和金条,伤药可千万别准备,她这辈子都用不上了,一定会放坏的,哈哈哈哈哈……”
陆浩然呆呆地望着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妻子。
原来六五……这么有用的吗?
原来妻子心里,对于女儿成为六五,执念这么深的吗?深到都愿意带一群小捉妖师外孙——虽然说明了是让他带。
早知道……他和陆惟真还费那么大的劲儿干吗?他们还长期抗争个鬼哦!直接亮六五啊,搞不好厉承琳现在已经亲手把陆惟真的户口本丢给陈弦松了!
——
断手给陈弦松准备的,是一辆越野SUV,虽然半旧,但是结实耐用,还加满了整箱油,后备箱里还装满了备用汽油、饮用水和其他物资。陈弦松看到都愣了一下,他知道在乱世里,这些东西有多珍贵。而且以前,陈弦松都是和林静边自己准备这些东西。这还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有别人替他准备周全了。
她的兄弟,她的亲人,和她如出一辙,掏心掏肺地待他。
陈弦松把车停在离庄园不远的一条土路上,今天是个阴天,周围是荒废的田野,寂静无声。放眼望去,望不到一个人,也没有看到灰鬼。他抄手靠在车上,其实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就看到一道小小的影子,从庄园的高墙跃下,一溜烟朝他跑来。
陈弦松立刻站直。
她跑到他跟前,陈弦松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接到怀里,接过她的行李袋,丢到后座,又替她打开副驾的门,她扯下他的领口,用力亲了一口他的脖子。他拿脸压了压她的脸,把她的头按进去,关门,上车,走人。
——
越野车穿过田野,穿过村庄,一路所见,庄稼凋零,杂草疯长,一间间房屋,灰暗寂静,都已没有活人迹象。路上经常散落着各种垃圾,还有早已干涸的大滩深褐色血迹,一辆辆废弃撞烂的车。有时候会有一堆白骨,从路边的泥土里露出来。
满目疮痍,毫无生机。
他们驶离了农村,驶上湘城外围的公路,一路向北。进入城市郊区,原本就要比农村更繁华,散布着大片房屋,商铺和别墅区。
按照断手准备的地图,这一片是无主区,也就是说,可能会有隐匿的人类,也可能有游荡的灰鬼。再往前走,就是灰鬼占领的沦陷区。
高楼寂静林立,有火烧的痕迹,同样也有干涸的血迹。许多窗户都破了,有的阳台上挂着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收的衣物,在风中飘扬。你却不知道,哪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藏着逃不出去的人,哪一扇紧闭的窗户里窝着吃人的鬼。商铺全都破烂不堪,有的卷闸门紧闭,有的大门敞开,幽深漆黑、光线隐隐。昔日昂贵的别墅区,再无保安值守,入口的停车杠歪在路中间,风声鹤唳,一片凋零。
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风窸窸吹着,偶尔会有一些不明响动,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这样一片死寂的景象,令陆惟真的心也变得沉寂。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湘城的很多区域,她都巡视过。她记得从前,这里非常热闹,区政府还想打造什么温泉度假小镇,当时她就觉得是瞎扯,哪来的温泉啊?又没新鲜感,她觉得肯定发展不起来。后来果然,很多别墅啊、房子啊都卖不动,走在路上能碰到很多给你发售房传单的人。
现在,这个很努力凭空生造旅游景点、很努力搞活经济的小镇,什么都没有了。
陆惟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是什么时候湿的,或许是看到那家网红奶茶铺,玻璃门碎一地,里头东倒西歪宛如废墟的时候;或许是看到远处街角,有个人影,拖着她曾见过的那种步子,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的脸绷得很紧,眼泪无声掉下来。开车的陈弦松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用力擦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