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悬停在车子上方的小青龙,听得一清二楚。
一只,小青龙,而已?
哪怕是大青龙,超级青龙,对于同一级的小青龙,也不能这么大的口气!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鬼!?
原谅小青龙想不到六五去,毕竟这是一百年来,没人敢想的事。而且他的等级和草根变异者出身,也限制了他的理解力和想象力。
小青龙转身就逃,连纵带跃,御风而起,一溜烟就跑向远方。
留在原地的众灰鬼们面面相觑,一惊之后,四散逃窜。
陆惟真半点也不急,推开车门下去,还注意脚下不要踩到泥,把她的短靴踩脏了。她想了想,就定好了扫荡计划。
陈弦松也下了车,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干脆抄手靠在车门上,看着她。虽说眼前的这一堆小鬼,于她而言应该没有半点威胁。但他还是得亲眼看着人,心里才对劲。
然后就看到他的六五,身影一闪,消失了。
陈弦松抬起头,高高的云端上,一个人悬停在那里。
收拾一个只能飞起五十米的小青龙,她窜到一千米高空去观察对手了。
陈弦松轻轻笑了出来。
我有六五,可爱如此。
陆惟真还真的是飞上去搞侦查的,但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飞得太高,主要是一蹿就有这么高了。但是男朋友看着呢,不能怂,也不能蠢!算了,就当侦查过了,她在空中随便追了两下云,突然掉头,直坠下来。
小青龙抱头鼠窜,众鬼四散如潮退,六五乘风破云而下,抬起双手,就像在空中轻轻作画。
左手一勾,小青龙身不由己腾空而起,浑身发抖倒退三百米,重重砸落在果林正中,浑身筋骨寸断,半点爬不起来。
右手一抹,飓风平地起,就跟扫灰尘似的,将几十只灰鬼扫起,同样也卷回了果林里,一个个头朝下,插进泥土里,就像栽下了一排排灰葱。
北方一挥。
南方一堵。
西方一掀。
……
整片平原上,也只有陈弦松一个人,用欣赏而温柔的目光,看着这如人间炼狱般的一幕一幕。
持续20秒钟的单方面扫荡结束了。
陆惟真悬停于百米天空中,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他们。
小青龙双臂撑地,趴在那里,仰起头,因为身体疼痛,呼哧呼哧喘着气,已站不起来了。他的身后,一百多只灰鬼,密密麻麻挤成一团。
灰鬼,是不会懂得人类的恐惧的。然而此时,完全是动物本能,令他们拼命后缩,离那个恐怖的生物,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后,小青龙就听到那恐怖天神开口了,嗓音居然还很柔软动听:“能纵土吗?”
小青龙:“不……不能。”
她说:“很好。”话音未落,距离小青龙不远的地上,土龙骤起,直撞向小青龙的脸,小青龙哼都没哼一声,就再次被揍翻在地,泥土仿佛有了生命,就像一只腿,重重踩在他脸上,令他动弹不得。
小青龙浑身都在颤抖,然后听到她嘀咕了一句:“看来是不能,那就好办了。不过就算能纵,应该也无所谓……”
六五降落,轻盈如羽毛,落在和他们同一片土地上。众鬼怔然。她抬起一只右脚,轻轻往下一踩。
大地陡然下陷!
比地震更浩荡,比地裂更恐怖。众鬼终于发出麻木不仁的三年来,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哭叫,他们看着脚下的地面,就像被巨人踩断的一截大地脊骨,开始急速下陷。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块土地,连同上面所有的果树、道路和灰鬼,整块下陷、不断下陷,一直在急速降落。
众鬼的尖叫声划破云霄,他们仿佛坐上了恐怖游园里的跳楼机,一直往下坠了50层楼高的距离,那恐怖的下坠才终于停止。
黄土漫天飞舞,到处都是扬起的沙尘,众鬼亦是三年来第一次,被呛得连声咳嗽。小青龙匍匐在地,他已完全放弃抵抗和求生,只是抬起头,用他灰色昏暗的眼睛,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块土地,已往下陷落至少150米高,周围的土地却完好如初,于是它们就像悬崖峭壁一样,将这块深深陷落的谷地,包围住。灰鬼们只能望见头顶的一片天空。
而那个恐怖天神,当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陷落。她踩完那惊天动地的一脚后,就悬停于原处。
众鬼站在、趴在、躺在地底,全都迷茫不动。
然后,他们听到她缓缓的声音传来:“小青龙,你能跳起50米高,我就让大地下陷150米,除非将来有人组织救援,否则你们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树上的果子,省着点吃。我刚才看过了,地里还有些蔬菜,你既然有智商,记得吃完后留下苗和种子,带着灰鬼们……搞种植,会不会饿死,看你们自己。”
顿了顿,她又说:“从今往后,克制欲望,勤奋劳动,等待曙光,等待营救。”
她语重心长地说完这一番极有捉妖师风格的话语,就翩翩离去,留下地底蚂蚁般的一群灰鬼加一只小青龙,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许久,呆滞。
陆惟真自觉这件事办得很漂亮,不输陈弦松昨晚的一剑断五筋抛妖上青山,于是她跑回他身边时,脸上已带着欢喜的笑。
六五自有通天之声,刚才她又故意没压着声音,最后那些话,陈弦松听得一清二楚。望着她献宝求表扬的表情,他笑出了声,一把就将她抱进怀里。
陆惟真问:“我干得怎么样?”
他说:“漂亮。”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明明他是夸活儿漂亮,她的心却怦怦跳,在他怀里仰着脸,只是睁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等着。
他却松开了她:“上车。”
陆惟真:嗳?
她只好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他已从主驾探身过来,陆惟真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他搂住她的腰,照例爱不释手地揉着。他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人都软了,才放开。
他发动车子时,脸上还带着笑,陆惟真心满意足,问:“这是给我的奖励吗?”
陈弦松说:“是给我的。”
陆惟真:“你又没做什么。”
陈弦松又笑,静了几秒,转头看着她:“行。你也要奖励?自己过来拿。”
车还没开,引擎嗡嗡,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稍稍往后一靠。在车上他没穿外套,只穿着黑色长袖T恤,肩膀的每一寸线条都很清晰,还有那劲瘦的腰身。
陆惟真……她喉咙有点发干。她越来越肯定,本六五总有一天会倒在捉妖师的黑色运动裤下。
她从副驾爬了过去。
……
其实也只亲了一两分钟时间,陆惟真浑身软绵绵地坐在副驾,陈弦松面色如常地开着车,只是相对白皙的耳根,是红的。
陆惟真却在想,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坐着不动、被亲的人是他,怎么是她软成这样晕成这样。
是他要她爱得多一些的呀?她咬着唇很想笑,这样算多了吗?捉妖师。还要怎么多呢?
我什么也没留下了,全都捧到你眼前,被你拿走了。
这一路,他们经过无主区,穿过沦陷区,也经过了一片安全区。安全区外围着高高的墙或者通电铁丝网,有时候会遇到士兵持枪守卫,看到他们,立刻举枪瞄准。
陆惟真在车头上挂了厉承琳的专属标志——一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厉”字的青色小旗,那是厉承琳亲笔,士兵看到了,就放下枪,目送他们经过。
他们绕过城市外围,暂时没有进入湘城。
到了午后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湘城以北的一片山区,山高林深,道路崎岖,一路只有零星的房舍。这里也属于无主区,但那些房屋看起来并没有被毁坏,只是静悄悄一片。经过某座房子时,陆惟真还看到被木条钉死的窗户里,窗帘一角动了一下。
他们没有停留,一直开到那幢房子门口。
这是一幢结实的水泥二层小楼,外面还围了两米高的围墙,是陈弦松以前从当地农民手里租过来的。房子周围看起来很干净,没有垃圾,没有火烧的痕迹,也没有血迹。只有厚厚的干枯的树叶,堆积在地上。
两人停好车,走到围墙的大铁门前,陈弦松一推,铁门是锁着的。他的手按在冰凉的铁门上,一时没动。陆惟真看着他的表情,小声说:“别担心,林静边那么机灵,身手又好,肯定没事的。说不定他就在里面。”
陈弦松没说话,点点头,直接瞬移穿过铁门,陆惟真也轻轻一跃,两人落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