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之外,暮色密布的大地上,只剩下一辆车,四个人。陆惟真拉着陈弦松的手,看向另外两人,说:“接下来去哪里?要不要先去我家安顿一下?很安全。”
林静边却看了眼师父。
陆惟真就感觉到手一紧,陈弦松说:“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他牵着她的手,往远一点的路边走去。
剩下林静边和陶清扉在原地,其实以前两人几乎也日日在一起,但现在周围的人全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林静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
陶清扉已经习惯了他的蠢,索性面无表情站着,看他要说什么。
憋了半天,林静边问:“你要不要……去车上坐会儿?这里风大。”
陶清扉瞥他一眼,还算体贴,低低“嗯”了一声,于是林静边就高兴了,下意识就替她拉开车门。陶清扉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坐了进去,又往里挪,空出身边位置,说:“你也上来等吧。”
林静边心想她和师父陆惟真都不熟,自己是得陪一下,于是想也没想,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陶清扉:“……”
她克制了一下心中的烦躁,说:“你坐那里,师父不会揍你?”
林静边下意识就答:“师父开车我一直坐这里。”但他也不是不懂,很快反应过来。否则当年他怎么会成为师父和大妖怪的金牌小助攻呢……只是,如果陶清扉不在这儿,他铁定立马灰溜溜坐回后排,不当电灯泡;可是她在这儿,林静边就有种折了面子的感觉。不行,他不能怂。
于是他淡淡地答:“不会,别瞎操心。”
陶清扉再次:“……”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想再看他一眼。
陆惟真跟着陈弦松走到路边,天已黑下来,四周建筑茫茫一片。路旁居然还有几棵发黄的小草活着,陆惟真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两下,才抬头看着他:“你要对我说什么?”
昏暗的光线里,只有远处安全区的灯光漫射过来,映得她的眼中暗光盈盈。她看起来很乖顺柔和,可隐隐又透着一丝不安和柔弱。陈弦松沉默一瞬,将她抱在怀里,她埋着头,也不说话。
陈弦松就亲了一下,她倔强不理;他又狠狠地亲,如此反复好几下,她才勉强露出笑颜,可好像还是生着闷气,推开他的脸,说:“不要亲了,说吧!”
陈弦松这辈子都没想过,对一个女人说出离别的话,会这么艰难。而且看她这个别扭样子,哪里像刚刚那个霸气无比的六五?这让陈弦松觉出一丝好笑,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耐心解释:“我要去趟江城师门。”
“去干什么?”
“一是世界变成这样,我三年不回,身为陈氏一脉之主,我有责任回师门看看,共商对策;二是我们双方和谈在即,那我更加要回去,有些事,只有我知道。有些话,我必须去说给所有捉妖师听,确保促成双方握手言和。”
陆惟真闷闷“嗯”了一声,她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他有自己的责任,他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可还是不高兴。
“你要去几天?”她问。
“十天差不多了。如果十天事情还没定,我也会回来湘城一趟见你。”
陆惟真这才点点头:“那好吧。我和你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间,是不计入我们好的总时间的。所以今天第七天了,陈弦松。”
陈弦松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不计就不计,回头再补上。”
陆惟真终于舍得也给他一个笑脸了。
他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江城。”
陆惟真又不动了。
陈弦松看着她。和陆惟真好之前,他是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陪着个女人磨磨蹭蹭、纠结反复。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耐心和手段,一次次哄着她、捧着她,只怕她有什么委屈。只是她明显一天比一天放肆,就是赖着他,软得像草、黏得像蜜糖。
陈弦松自己都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干脆抄手看着她:“六五,又怎么了?”
陆惟真斜他一眼:“这种时候,别叫我六五,去他的理智冷静英明神武。”
陈弦松:“别说脏话。”
陆惟真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遵命老古董,但是你不要送我回家,我要送你去江城。”
陈弦松看着她不说话。
陆惟真说:“难道你还担心我的安全?我从江城回来心情不好,路上哪只灰鬼撞见我,那才叫倒霉好吗?”她顿了顿,又去蹭他胸口:“陈弦松,能多一天,我也要。”
陈弦松搂着人,长叹口气,说:“好。”
等待的时候,林静边往师父和陆惟真站的地方,随意瞄了几眼,结果只很快就发现没眼看了。他甚至觉得不认得这个师父了!当初这两人好那会儿,师父虽然也体贴关怀备至,但也没黏糊成这样啊。你瞅瞅,瞅瞅,挂师父身上了,刚分开没两秒,又挂上了。师父的手……师父的手在干什么?林静边猛地别过头去,脸也有点烫了,他还是个……那啥好吗!长辈没有长辈的样,给他看这些!
一转头,看到后排的陶清扉正盯着自己,眼神清清亮亮,透着惯有的寒意。林静边忽然就觉得有点尴尬,虽然陶医生冷血无情,没有半点女人味,但到底是个女孩子,现在和他呆在这么狭小的封闭空间里,而他刚看完那两连体人亲来亲去,感觉又怪怪的了……
他把头转回去,沉默不动,也不搭理陶清扉。而陶清扉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脖颈线条,闭了闭眼。
酷得不要不要的。
陆惟真和陈弦松回到车边,她习惯性走到副驾,刚拉开车门,就看到里头坐了个人,她愣了一下。
原本陈弦松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谁坐前谁坐后,男人根本不会去想。但因为刚和陆惟真说要离开,她又撒了那么一阵子娇,他心里总是歉疚和心疼的,于是下意识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她走到副驾,一副愣住的表情,再看一眼在副驾端坐如钟毫不知趣的徒弟,陈弦松心口隐隐一痛,尽量以平稳不迁怒的语气说:“静边,你坐后面……一路照顾一下陶医生。”
陆惟真本来还想坐后面去,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就没动。
林静边“哦”了一声,换到后排,神色沉稳无波,只是耳根不动声色地红了,也不看陶清扉。
陶清扉看着他那一点点红起来的耳朵,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非要死撑着当电灯泡,结果被号称最疼你的师父毫不犹豫地赶走。我一定忍住不嘲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