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恒和霍越泽都被朱卫华的牺牲触动良多,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徐永昌也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自从南市血战之后,脱离队伍,一直都是心情抑郁,急切的盼望回到自己的部队,重新为国家效命沙场,这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了朱卫华的精神感召,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就这样扔在这上海滩上,卖给那些帮派大佬们当打手,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最后还是宁志恒先开口问道:“这一次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傅贼授首,给了那些心怀二心的人足够的警告,相信以后那些商人们都不敢再和日本人扯上关系。
现在我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是之前霍处长答应的那样,想要去苏南找老部队,我们给你安排,想要留在上海加入我们情报站,我也可以同意,一切都看你的意愿。”
说实话,宁志恒此时很欣赏徐永昌,这个人枪法好,身手好,又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忠诚战士,再加上在青帮中还有一定的地位,如果留在上海,是可以为情报站做不少工作的。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徐永昌选择了另一条路。
“宁站长,我想去找老部队,我想重新穿上那身军装,光明正大的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就像支队长那样!”徐永昌沉声说道。
宁志恒竟然被他的话说的一怔,这些话他恍惚听过,如今站在眼前的徐永昌,就好像当初的王树成一样,他们不愿意藏在黑暗之中充当一把利剑,更渴望着站在阳光之下,抛洒自己的一腔热血,凭借血肉之躯与敌人明刀明枪的战斗。
当初自己没有能够拦住王树成,现在也不会拦阻徐永昌,他站起身来,走到徐永昌的面前,满意的说道:“男儿热血抛洒疆场,戎马从容当无遗憾!我支持你的决定!”
说完,他取出一张纸递到徐永昌的面前说道:“你离队后的历史,由我为你证明,我会上报给总部,重新为你建档立册,这是去往苏南寻找别动队的一个联络点,你现在就记住上面的暗语,与联络员接上头之后,他自会安排你回归老部队!同时我会向别动队发报,证明你的身份,为你安排好一切。”
徐永昌赶紧拿起纸条,仔细地记忆上面的内容,嘴里不停的重复着,生怕记错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直到他确认记忆无误,这才将纸张递给了宁志恒,一旁的霍越泽赶紧上前并掏出火柴,擦燃火焰后递到宁志恒面前。
宁志恒将纸张放到火焰之上点燃,然后扔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亲眼看着它燃成灰烬。
这才转头接着说道:“你走之前,再做一件事情!”
“是,请站长指示!”徐永昌赶紧领命答应道。
“之前你说过,和你一起从南市撤回来的那些战友,有一部分人当时因为伤重,并没有随岳老板离开,后来还有人重新回到了帮会!”
“是这样的,这些兄弟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您是要我去联系他们?”
宁志恒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霍越泽说道:“你负责和他们联系,霍处长会做出妥善安排,如果愿意再次为国家效力,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徐永昌大喜过望,这些兄弟们和他的情况一样,都是以为队伍打散,无法归队,迫于无奈,才又重操旧业,进入了帮会。
现在宁站长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必然会重新回到国军的行列之中,再次为国效力。
“我马上去接触他们,他们一定都高兴疯了,联系完之后,我会把关系交给霍处长。”徐永昌赶紧答应道。
宁志恒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的父母不能再留在法租界了,傅家人,尤其是那个田经理,知道你家里的地址,如果有心报复,他们会有危险的,我已经安排人把你的父母和兄弟都接到了公共租界安置,他们的人身安全由我们情报站来保护,这样你可无后顾之忧!”
徐永昌听到宁志恒的这番话,顿时心情激动,原本站得笔直的身躯,向宁志恒深深地鞠了一躬,颤声说道:“我家中琐事,劳站长您费心了!卑职绝不敢忘您的恩德!”
宁志恒伸手将他的身子扶起,笑着说道:“这自是应尽之义,不过我听说,你的那位好友田经理,听到了傅耀祖的死讯,二话不说卷了公司的钱财跑路了,这是怕遭到我们的清算,遁迹逃亡去了!他这一下子就让傅家散了,想来也没有精力顾得上你了!”
说完,宁志恒又向后伸手,霍越泽赶紧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叠子崭新的钞票,交到宁志恒的手上。
宁志恒拿过来,又放在徐永昌的手心,笑着说道:“你为国锄奸有功,现在又要奔赴苏南,投身革命,这是给你的奖励和安家费用,足以让你的父母双亲安度余生,回去和他们再见一面,他们的安置点就在不远处,霍处长会带你去见他们,然后就早日启程吧,我就不送了你了!”
徐永昌拿着手中的钞票,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挺身立正,再次向宁志恒恭恭敬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宁志恒再次嘱咐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要像你们支队长那样,不负国家和民族,不负我对你的期望!”
说完,宁志恒面带鼓励的笑容,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徐永昌看着宁志恒离去的背影,心潮汹涌,满满都是感激之情,最后低声自语道:“您放心,永昌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至此,这一场发生在上海法租界里,轰轰烈烈的锄奸行动,终于落下了帷幕,宁志恒亲手除掉了投靠日本人的青帮大佬陆天乔和商业大亨傅耀祖,彻底摧毁了日本人妄图采用经济掠夺和把持上海租界势力为其效命的企图,彻底改变了上海青帮的势力结构,达到了警示于人的最初目的。
回到了谭公馆,宁志恒的心情是极其舒畅的,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笑容,左柔也是非常欣喜,迎上前来为他脱下外套,转身挂在衣架之上,嫣然笑道:“你难得这么高兴,要不今天喝点酒吧?”
宁志恒的酒量其实是很大的,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对酒精的抵抗能力也很高,可是他除非是任务需要之外,平时绝对是滴酒不沾的。
他不吸烟也不喝酒,并不是不爱好这些,相反在前世里,在送往迎来的应酬之中,他的烟瘾和酒量都很大,可是现在他尽量不去碰这些东西,主要是这些喜好都会慢慢地影响和腐蚀自身的意志力,尤其是还会有一个很坏的后果,那就是长期抽烟和喝酒的人,口腔中都会不可避免的带有异味,无论是烟味还是酒味,如果在行动细节上被有心人察觉到,就会造成致命的疏忽。
宁志恒是一个信奉细节决定成败的人,克己律行犹如苦行僧一般,这在身边的人看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他向来都是执行的一丝不苟,从不疏忽。
所以尽管谭公馆的酒柜里装满了各种名贵的好酒,但是他从来没有喝一口,完全都是摆设。
一直以来,宁志恒都是沉静如水,喜怒不形于色,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少的压力,今天左柔看他的心情难得如此,也是为他高兴,便开口提议。
宁志恒听闻此言,也是犹豫了片刻,最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晚餐就开一瓶红酒,我也很久没有喝了。”
左柔听到他答应,顿时满心欢喜,她一向是宁志恒为中心,心情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变化,看到宁志恒竟然难得的破例,这说明今天的心情的确很好,她赶紧脚步轻盈的去做晚餐的准备。
这个时候,苗勇义正好走了进来,他迎面看见左柔带着灿烂笑意离开,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知道这个左处长是宁志恒的绝对心腹,但青年男女亲近如此,又怎么可能只有单纯的工作关系?更何况左柔貌美如兰,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他走上前来,看着宁志恒不禁调侃的说道:“左处长为什么这么高兴,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在整个情报站里,也只有苗勇义敢用这种口气和宁志恒说话,哪怕亲近如左柔和孙家成,也不敢如此,就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他们和宁志恒接触之初,就一直在宁志恒的积威之下,孙家成一开始就是宁志恒的部下,在宁志恒的强势之下,以宁志恒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从不敢有任何违背之意。
左柔更惨,甚至第一次见面就被宁志恒抓进了大牢,要不是看她是女流之辈,只怕都是生死两难了,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时间,即使是对宁志恒心生爱意,却不敢有任何表露之情,要不是在初次进上海的那一次刺杀行动,只怕都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
但是苗勇义不一样,他和宁志恒自幼相识,不仅是同窗,更是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亲,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习惯,哪怕宁志恒现在是苗勇义的顶头上司,也根本无法转变过来。
但反过来说,如果苗勇义真的像孙家成等人一样,恭恭敬敬的对待宁志恒,宁志恒反而会觉得非常不舒服,毕竟在他心目中,苗勇义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两个人在私下里仍然像以前那样相处,并没有任何改变!
听到苗勇义的调侃,宁志恒也是一改往日对待他人的严肃,身心舒懒的靠在座椅上,笑着说道:“我就是做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免得你这个单身汉羡慕嫉妒!”
苗勇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赶紧凑上前来,笑眯眯地低声问道:“这么说,还真做什么了?快和我说一说,老实说,这么大的谭公馆,就左处长这么一个女子,还这么漂亮,我就不信你这心里没有想法!”
宁志恒不由得好气好笑,笑着摇头说道:“干脆我从总部给你调过来几个女电信员,给你介绍介绍,组成一对革命夫妻可好?”
“那敢情好,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