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萨摩藩要失去琉球了,萨摩藩最终还是要失去琉球了,我是岛津家的罪人啊!这可怎么办啊?”
鹿儿岛东福寺城中,岛津家的家主,萨摩守、左近卫中将岛津齐宣正在痛苦地低吟着。
得益于萨摩藩对于琉球的快两百年控制,他们在琉球人内部还是有不少眼线的,所以首里城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被鹿儿岛的岛津齐宣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不知道的好,难道现在萨摩藩还有能力再次远征琉球,而且还是去和大明作战?送死都没这么直接的吧!
说起萨摩藩的岛津家,在上任萨摩守岛津重豪发动联姻大法以前,那可是全天下(日本)最着名的垃圾桶,背锅侠。
他们与德川幕府有几百年的恩怨,加上位于被视为蛮荒的鹿儿岛,萨摩藩被以德川幕府为首的关东人视为乡下人、野蛮人。
在关东,只要发生了恶劣或者恶心的事件,所有人第一时间就会说。
“这是萨摩藩(岛津家)人干的吧!”
匆匆赶来的岛津久照也连连点头,陪着岛津齐宣愁眉苦脸了起来。
这些年萨摩藩的财政已经到了极为困难的时候,不提正在江户参勤交代的岛津重豪,这个兰癖大名的奢侈无度。
单是1772年江户岛津藩邸被大火彻底烧毁,1779年的樱岛大爆炸这两件事,就几乎把萨摩藩推入了万丈深渊。
前者是靠着强令藩士献纳俸禄解决的,后者让虚石七十七万石,实际仅仅三十五万石的萨摩藩,实实在在的损失了超过四万石的石高。
特别是强令藩士献纳俸禄这事,这是一件所有人全输的悲剧,它极大的打击了萨摩藩所有人,藩主收获了大量的怨恨,藩士们又往贫穷的深渊里滑了一大步。
萨摩藩的藩士,只听这称呼,你就能感觉到一股穷鬼的气息扑面而来,岛津家已经到了要这样的穷鬼藩士献纳俸禄的地步,说是全日本第一穷鬼绝对不为过。
而要知道萨摩藩岛津家从大名到藩士为什么会这么穷困,只要看看萨摩藩现在的组织体制就知道了。
这种名叫外城制的组织体制,在现在的日本,现在的江户幕府时代来说,是相当独特的。
它近似于镰仓幕府的御家人制度,或者说,它就是岛津家被镰仓幕府命名为守护后的遗留制度。
外城制的最大特点,是他的武士并不聚集在主城附近居住和生活,而是居住在田间地头附近的小型据点里。
萨摩藩内存在有大量的称之为“麓”的山地城寨和平原城寨等小型军事据点。这些地方统称为外城,与之相对的岛津家家主所在的城市,就被称为内城。
在这些军事据点中居住着大量的半武士或准武士的集团。这些人平时耕种,战时组织起来出击。
呃!把这种制度挪到中国来说,这实际上就是府兵制,也很可能就是他们在奈良时代从唐朝偷学的。
只不过日本是个穷抠搜的乡下地方,一个连隋唐府兵财产一半都达不到的乡下家伙,就被称为了武士。
外城制盛行于镰仓幕府,但在江户幕府,这是非常罕见的,它之所以还存在于萨摩藩,一方面是因为岛津家作为镰仓幕府时期的守护大名,为了尽快统一本地,而因袭了御家人制度,对领内大量的地方豪族和其郎党都予以了保留,进入战国时期后,这些郎党就转化成了所谓外城士即准武士。
另一方面外城制也是萨摩藩长年战争遗留下来的一个结果。因为萨摩藩自进入战国以来,直到德川家开幕为止,就一直没停过战争,因此比他藩而言,萨摩藩需要更多的动员兵来维持其战斗力。
所以萨摩为了能兼顾战争和耕种,而且也为了便于控制国家,大量设立的准武士人员遍布各乡,而现在萨摩藩的武士占总人口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之间。
可怕吧?这玩意想想就可怕!全萨摩三分之一强的人都是武士和半武士。
更可怕的是,萨摩藩的土地又是个特殊的日式小高原,这种小高原上,土地多是由熔岩和岩石碎片组成,保水性极差。
这种地的肥力,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加上地震、火山、台风、暴雨时不时来光临一二,称它一声魔鬼之地,大家没意见吧?
这样的烂土地,这样的穷国,加上庞大的武士和准武士集团,所以萨摩藩从上到下,全是大大的穷鬼,全都在苦挨。
而现在萨摩藩的经济支柱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制黑糖,一个就是琉球的贸易。
这岛津齐宣听说大明复兴了,也放开了海禁,还准备扩大琉球和大明的贸易额,赚取多多的钱财来稳定萨摩藩的财政呢。
结果,这明国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要追究萨摩藩侵占琉球的事,杀了萨摩藩在琉球的在番奉行和数十商人武士不说,还要问罪!
这还问什么罪啊?失去了琉球,萨摩藩现在不用问罪就得原地爆炸了。
“主上!桦山十郎右卫门被明国放回来了,还有一队明国锦衣卫也跟了过来!”
两个姓岛津的在唉声叹气,家老桦山久言急匆匆走了进来禀告。
“见一见吧,我即将是萨摩藩的罪人,是岛津家的罪人,你家的这位右卫门是丢失琉球的罪人,我们两个罪人自然要见一面的。”
。。。
东福寺城大殿中,岛津齐宣在身边小姓服侍下穿着华丽的阵羽织,戴着引立乌帽子。
在他的两边,岛津家一门四支的岛津久照,父亲岛津重豪的亲信市田盛常,以及岛津齐宣自己的亲信桦山久言、佚父季保等人分列在左右。
虽然岛津重豪在1787年就将家督的职位让给了岛津齐宣,自己迁任上总守,但岛津重豪交位未交权,如果不是他人在江户的话,岛津齐宣是没有多少权力的。
但也正由于岛津重豪去了江户鞭长莫及,岛津家目前已经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是岛津重豪留下的掌握藩中大权的亲信,一派是反对岛津重豪奢侈无度,寄希望于岛津齐宣改革藩政的近思录派。
他们的矛盾之大,就如同他们现在这样泾渭分明的分列在岛津齐宣两侧一样。
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一派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他们只是在藩中争权夺利而已,并不是要把萨摩藩给搞垮!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可是非常紧急的关头,假如失去了琉球,不说江户的幕府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是失去了琉球这颗摇钱树,萨摩藩也撑不下去。
“大胆!”
“无礼!”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怒喝声,甚至还有推搡打斗的声音,屋中的人面面相觑,明国来的锦衣卫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在东福寺城中跟萨摩藩的武士动手?
岛津齐宣正要吩咐桦山久言去查看一二,几个穿着极为华丽之黄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就冲了进来,为首的还抱着一柄宝剑,在他身后,还有几个人正在跟东福寺城的徒士对峙。
岛津齐宣身边,负责东福寺城警卫的物头清水盛之,一下就愤怒了,这些明国人太过无礼了,竟敢手持利刃闯到藩主面前,另外负责警卫的徒士也太没用了吧?怎么能让人闯到这里?
不过正要怒骂的他,突然看到了市田盛常脸上一闪而逝的诡异笑容,市田盛常是岛津重豪的亲信,他则是岛津齐宣的亲信,而他又是负责东福寺城警卫的物头,这个职位三个月前,还是属于市田盛常的。
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