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荒芜死寂的幽冥间。
墨回到自己的本体内,身上的手环和花盆掉落在一旁。
他僵硬的活动了活动,感应着自己久违的身躯。
当初他就是被冥川之水诞生的灵智侵蚀,不得已放弃身躯,留心换命。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躯体会被占据,可同样,他也会因此吞噬冥川之灵的力量,从而冥川之水对他就不会再有伤害。
双利剑的事,他赌赢了,他赌爸爸会说到做到,回来找他,果然,没有失约,也因此,他活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舍弃。
墨将三魂七魄凝结,从自己的躯体里生剥出去,用七魄生为肉体三魂化人,彻底舍去神兽的身躯。
此后,他便真的是人了,他是墨,也是秦楠。
同时他的伴生玉珏也从体内取出,可惜玉珏无法修复了,不过,正好,等出去了,两个玉珏,和白皓一人一个。
秦楠甩了甩长发,多少有些不适应,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兽躯,抬手轻抚,而后将放在一旁的花盆里的种子,连带着四神兽本源珠子和少许土壤捧出来,放置在自己已经彻底死去的躯体上。
放好后,他抬手控制冥川水,收回躯体内的死气,没了死气,兽躯便成了极好的养料,原本只冒了芽头的种子根系试探着扎根进兽躯之中,开始汲取营养生长。
这颗特殊的建木种子,很喜欢这份供养,等完全吞食这躯体后,他就可以扎根生长,而扎根长大的建木此后也彻底替代了秦楠。
此后,他再不必镇守着这阵眼。
做完这些,秦楠低头看着光溜溜的自己,赶忙拿起掉落在地的手环,取出月白色套装换上。
这次秦楠用上了束带,将长发简单束起。
他回身,那些被拖回幽冥间的鬼物还被捆绑着,他从玉珏中取出画卷,将幽冥间的鬼物尽可能收入画卷之中。
画卷有限,而幽冥间的鬼物太多太多,他主要清理了建木种子周边的,没了鬼物打扰,再加上四神兽的本源珠子和自己的躯体供养,等他忙完另一件事回来,这种子应该就长起来了。
秦楠收起满满当当的画卷,看着面前漆黑不见底的冥川,吃下一枚之前剩的沙棠果就一头扎了下去。
漆黑的河水寒冷幽深,所幸月白色衣服能抵挡些,而且他自身也可以操纵冥川水,故而死气不会入体,他浸泡其中也不会有事。
感受着水的流动,以及死气深浅的方向,秦楠朝向冥川的源头游去。
不可视物的黑水中,秦楠顺着感应游,不知游了多久,阴冷的气息愈发浓烈,他甚至感受到了寒意。
而也是此时,他隐约在水中看到一抹微光。
秦楠赶忙加速游过去,微光越来越亮,靠近他才发现,那是一道屏障。
他伸手触碰,发现手可以穿过去,那边不是水,是空气。
秦楠试探着整个人进了屏障,身上没有水,长发却是湿透了,他不会烘干和御火,但是他可以操纵冥川的水,将水从他的头发上脱离下来,送到屏障之外。
如此虽然没有那么干,也还好,至少不是紧贴着头皮。
屏障内是一条甬道,从进入这里开始,他就感觉到了爸爸的气息,但似有似无,难以捕捉追踪。
他顺着甬道前行,黑色的墙壁很潮湿,没有光亮,所幸他的眼睛夜视没问题。
大概走了许久许久,一路蜿蜒向下,似乎深入地下更深处。
秦楠的身体而今大不相同,纵然不是兽身,也是神体,倒也不必休息。
在他走的感觉无聊时,他忽然感觉到爸爸浓重的气息,愣了一瞬,他加快脚步,跑起来。
直到黑暗的墙壁渐渐变成土黄色,秦楠抬手摸着墙,心跳如鼓,一步步走着,他垂眸含泪,这些黄土墙都是爸爸的气息,有了妈妈在前,他也知道了,知道这是爸爸为他打通的路。
秦楠惴惴不安的加快步伐,幽深的土黄色墙壁上忽而出现些闪着光亮的鳞片,不知是什么,但能微微照亮。
又是很长的路,秦楠干脆飞身加速,又十来分钟后,他才再次见到一道隔水屏障。
之前的沙棠果已经失效,他再次吃下一颗,纵身进入水中,刚进去就不由打了个冷颤,这里的水比之前的更浓郁阴冷,而且有些粘稠。
不过这水不深,而且到了尽头,秦楠向上游了出去,出了水面,他就看到一方小天地。
暗无天日,毫无生机,死寂的让人感到绝望。
周围是压抑的黑色墙壁,秦楠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座坟茔之内。
他上了岸,去除水,遥望着这片地方中央的青绿色屏障,感觉脚下似乎有千斤重。
沉默了许久许久,秦楠缓步走了过去,当他进入屏障内,垂首睁眼。
就和正蹲着挨打的宿坤打了个照面。
秦楠惊愕的看着防守挨打的宿坤,还有一个和妈妈八九分像,但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拿着根粗树枝对着宿坤指指点点。
“你怎么不会早说呢?你也不怕崽崽看到……”
女孩的声音在看到秦楠时戛然而止。
宿坤笑嘻嘻的挥手跟秦楠打招呼。
宿坤:“嗨,崽崽,惊不惊喜?!”
话音刚落就被桑雾笙一脚踹了个屁股墩。
桑雾笙:“惊喜个屁!老娘都以为自己死透了!不怕崽崽伤心是吧!”
对着宿坤怒吼完,桑雾笙转头看向秦楠,立刻便是温柔和蔼的面容。
桑雾笙:“妈妈的崽崽,长大了,快过来给妈妈看看。”
秦楠闻言大步走过去,跪在地上,和妈妈的视线齐平。
桑雾笙抬手摸摸秦楠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然后一把抱住。
桑雾笙:“崽崽长大真好看!不愧是妈妈的崽!”
宿坤:“那是我的崽崽……你的!你的!你亲生的崽!”
面对桑雾笙的眼神警告,宿坤直接认怂。
秦楠声音有些哽咽:“妈妈,爸爸,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去了天外天,那个石像?”
桑雾笙闻言又狠狠瞪了眼宿坤,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秦楠。
桑雾笙:“这个说来话长,妈妈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你这不靠谱的爸,说话说不清楚,让妈妈也以为自己死了。”
秦楠:“那,妈妈你的身体怎么会?”
“爸爸给了妈妈一半的命,就像寄生一样,和爸爸同命活着。”宿坤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事情还没完,不是叙旧的时候,崽崽,爸爸说的东西带了吗?”
秦楠抬手取出画卷和放有金乌尸首的织锦。
宿坤看着两样东西,很是满意,骄傲的拍了拍秦楠的肩膀。
宿坤:“好,那现在爸爸送你去厚土之心所在,按照爸爸说的去做。”
桑雾笙:“都来这里了,还差这一时吗?”
宿坤:“筹谋如此之久,若不能尽数完结此事,难以心安。”
桑雾笙一时犹豫,的确如果不彻底解决,还是悬着心。
秦楠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抬手咬了自己一口,疼,他没有做梦,不是幻觉。
秦楠笑看着两人,声音清冷,语气却是轻扬。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