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分,春兰如约来到楼顶,一见到我们四个便深深拜倒在地,抽噎道:“多谢几位公子,将贱婢从万劫不复的地下古墓救出来!”
马小辫把伞一抖,那个丫鬟和小姐滚到地上,两女扑将上去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待她们哭够了,我有些愠怒的指着春兰问:“你不是说你家小姐被什么恶鬼困住么?怎么下面竟然是一具百年僵尸,若不是我们命大,差点栽在里面!”
马小辫从背上解下春兰的那具尸体扔在她面前,道:“你之前说强子往你的尸骸上面撒尿,这具尸骸又是谁的?”
春兰主仆三人急忙冲我们跪下,连连道歉,接着春兰便向我们揭开了这里面的秘密。
“小姐生前,一次偶感风寒,遍寻名医均不见好转,这时一个道士自称能治好小姐的病。老爷便把此人请进家来。这道士也果然神通,开道场,做法事,不日下来,小姐竟然旧病沉疴一并痊愈。可是,谁也想不到,这道士竟然对我家小姐萌生不良之心,赖在家里,久不离去。小姐老爷惧其道行,不敢向悖,暗地里奏请官府,派官差拿之,下了大狱。谁知,第二天那道士竟然从牢中不翼而飞,牢卒视之,窗棂门锁皆尽完好无损。
第二天,那道士竟然又潜入小姐闺中,小姐不从,惊动众人。家丁护院各执火把刀器,将那道士团团围住,那道士兀自不惧,对众人喝道,三日内小姐定当呜呼,我已为其选好吉穴,若不按照我选择的墓穴安葬,你们全家将会有灭顶之灾。说完之后,那道士竟然蹿房越脊,远远遁去。”
众人本来对道士之言有所惧怵,于是便请了诸多江湖高手守在宅院四周,又请了许多江湖术士,在家驱邪辟灾。
谁知,第三天夜里,小姐竟然无疾而终。老爷痛失爱女自然难过,可是又不敢忤逆那道士先前所言。便依照道士事先选好的墓穴,将小姐下葬。
小姐下葬后,那道士便潜到底下,在墓道上胡乱刻画一道道符咒。本来我也不懂那是什么咒语,只是后来又进来一个长着三只眼的道士问他,刻这么恶毒的锁魂咒不怕报应么?
这道士冷冷的说,怕什么报应?这块墓穴是最合适的养尸地,不出千年,我定能修成万古不化骨。到时候,天地三界任我主宰,我还怕什么报应?
我这才知道这竟然是锁魂咒,等到这家伙修成不化骨时,就会把我们三个人的魂魄用来祭天!
情况紧急,我顾不得通知小姐,便自行逃走。可是又觉得愧对小姐,便在这里久久徘徊,不肯散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遇见高人把我家小姐救出魔窟再世为人!
之前所谓的强子事件,我是怕你们不肯帮我,便假说是强子亵渎我的尸骸在先,好得到你们的怜悯再来帮我。”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这春兰竟然如此忠义,我们唏嘘不已,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人家?
我转身对这种三具可怜的孤魂野鬼道:“好吧,你们先自行散去,明天我自会做一场法事,助你们早日投胎,免堕六畜轮回!”
说完,春兰主仆三人又对我们一再感谢,之后便慢慢散去,这一段公案,逾越千年,竟在我们手里了却,而且还阴差阳错除掉了未来可能成为令天地三界五洲震荡的不化骨之僵尸。
第二天,我们便在远远的一片山岗上,找了一处墓穴,将春兰主仆好生安葬。往生咒念了不下几百遍,隐隐就见春兰三人对着我们一拜再拜。我知道,不出两日,就会有锁鬼差前来接应,将她们送往该去的地方。
诸事完毕。
牛大拿依然回他的风水铺,我和马小辫、艾买提依然做我们的民工。只是强子已经和我们成了好朋友,成天请我们吃喝玩乐。
期间,我也问过艾买提,他的真正身份,可是他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这天,我们正在脚手架上忙碌,一辆小轿车远远地开了过来。强子在下边大声吆喝道:“站住,来的什么人?”
我往下一看,从车里钻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牛大拿,一个是陌生的男子,约有三十来岁。强子和牛大拿自然十分熟络,一见面很是亲热,另一个人却显得有些急躁,不住的看着手表,却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在一边陪着笑。
强子在下面招手,冲我们喊道:“老马老杜,快下来,出事了!”
我和马小辫对视了一眼,说道:“奶奶的,这老牛一来估计又没有什么好事!”
我们俩从脚手架上下来,牛大拿走过来严肃的说道:“王家井村出了一宗邪乎事,除了我们三个,估计还真没有人能制住了。”
说着话,随同牛大拿一起来的那位急忙上前,冲我们几人一人散了一支烟,低头哈腰,陪着笑,眉宇间满是散不去的愁容。
牛大拿指着散烟的人,道:“这个人叫姜戎,是城北二十里外的王家井村人,他的老婆好像是招了脏东西了,这不,听说咱哥几个有些道行,就专门来请我们!”
我们之前为强子驱邪,又下墓勇斗僵尸,县城不大,所以很快就传扬开去,在县城里那些喜欢玄学、紫微斗数、阴阳风水的一群人中间马上便有了名声。
我和马小辫还是民工,并没有这些事而改变我们的生活。艾买提就更加低调了,人家对此事压根提都没提过。这家伙的城府果然老道,根本不像是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相反,牛大拿这厮倒是成天见了谁就开始讲他的那些光荣历史,好像他功劳最大似的。
姜戎看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穿着朴素,谈吐拘谨,近乎木讷,走过来嗫嚅地道:“几位小兄弟,咱们先吃饭,然后再去我家看看!”
牛大拿喜不自禁,道:“好好好,神州行,我看行!吃饱喝足了就有力气捉鬼了!”
麻痹的,你就知道吃吃吃,吃死你个傻逼才好!我在心里愤愤地骂,可是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在别人面前,我们自然要庄重一些,要有大师的样子。
我看着牛大拿不可一世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姜戎大哥,这位牛师傅才是真正的驱鬼师,我们可没有这本事,一个牛大师就足足可以制住什么穷鬼、色鬼、饿死鬼、吊死鬼、落水鬼了,我们这不是民工吗?还要搬砖和泥呢!”
话已出口,牛大拿就慌了神,急忙拽住我的袖子,道:“老杜,你出什么幺蛾子,见死不救可不是咱的师门本色啊!”
丫的,你还有脸把师门本色搬出来,师傅何曾接受过苦主的宴请大吃大喝?
姜戎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急切的说:“杜兄弟,你一定要施以援手啊,这可是救命的,要不,我给你跪下了!”说着话,他竟双膝一弯,就朝我跪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怎么能受得起这一拜?我急忙拦住姜戎,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大哥,我一定去,但是你先说明到底出了什么事,好让我们有所准备啊!”
姜戎道:“咱们先找一家饭馆,边吃边聊咋样?”
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再若不去便显得我们有些托大。于是找了一家小饭馆,胡乱点了俩菜,坐下来便开始听姜戎的苦楚。
原来,姜戎的老婆叫姜丽,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姜戎原来是一家地方水泥厂的科长,收入颇丰,还买了小车,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结婚第三年,姜丽怀孕了。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厄运却伴着喜事一并到来。
那天,身怀六甲的姜丽,正在吃午饭,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呆滞起来,接着便从饭桌上飞奔着跑到大门外,边哭边笑,等姜戎赶出来,她却已经爬到了几米高的一颗榆树上——她可是腆着大肚子啊!
好容易姜戎把她弄下来,她却又张开双臂往村外跑去,那速度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等把她从村外的何家坟找回来,已经半夜时分了。自此,姜丽像是换了一个人,有时半夜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下床就跑,有时大白天刚才还好好的,一眨眼便蹿房越脊判若两人。
姜丽疯了。
于是姜戎便辞职,带着妻子先后去了多家精神病院,可是,医院经过各种检查,均显示姜丽健康无碍。
而奇怪的是,姜丽一到精神病院变回恢复如初,与常人一般无二。
有人便出了主意,说这是撞邪了,赶紧找人做道场,些许还能好起来。可是那些所谓的有道行的人请了一批又一批,钱财倒是诈去了不少,可是姜丽的病还是不见好转。这两天就是她的产期,可是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姜戎怕伤到了孩子,就四处寻找“先生”。
就在昨天夜里,忽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说要想治好姜丽的病,只有去请我们哥几个来。于是,姜戎便连夜去了五柳观村,村长说我们现在城里,好像开了一家风水门市。
挨个寻找,姜戎最后终于找到了牛大拿。
听完姜戎的叙说,我心里至少有两个疑问。
第一,那个陌生的电话是谁打的?他是如何知道我们能救姜丽的命,难道是师傅?不可能,如果是师傅,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亲自前来?
第二,身怀六甲的孕妇,是受六丁神保护的,一般邪祟根本不敢侵袭。
六丁六甲是乃真武大帝的十二部将。六甲为阳神玉男,六丁为阴神玉女。一般孕期的女人都会有六丁神护佑,是为胎神。既有胎神在,还会有邪祟入侵,看来这并不是一般的邪祟,也难怪那些普通的术士诓几个钱花了事。
听姜戎说完,我皱了皱眉头。虽说我们跟随凌风萧学了一段时间,毕竟时间不长,没有领会到十之一二,而且师傅教我们的多是积德行善的,虽说捉鬼的法门也兼学了一些,却极不精通,到时候我们白白送了命不说,还丢了师傅的脸。
一边的牛大拿又开始吹上了:“嘿,一看这就是典型的鬼上身,不瞒你说,老牛我一个驱鬼符下去,怕那鬼不烧成灰烬才怪!”
一边吹,老牛一边撕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整个腮帮子差点撑裂。
姜戎感激的又向牛大拿敬了一碗酒,接着又焦急的抬腕看了看表。马小辫比较有眼色,道:“姜大哥这么着急,难道家里有什么事吗?”
姜戎站起来道:“实在不瞒几位兄弟,我出来的时候,老婆正在犯病……”
马小辫道:“啊,既然如此,那你还有心思在此喝酒吃饭?”
姜戎红着脸道:“初次见面,怎么也得给几位表示一下啊!”
真是老实人。
牛大拿这下坐不住了,霍地站起来:“,这么说来是我们贪你几杯水酒了,好好好,现在马上出发!”
出门,上车。
牛大拿道:“那啥,快去我店铺里一下,拿上咱的宝贝!”
我自然知道,他要去拿上我的霸王琮以及马小辫的九转玲珑伞。本来事情紧急,我不赞成他这么拖沓或者显摆,可是想起上次大战僵尸时的威力,这霸王琮带上还是比较安全。
然而,当我们来到牛大拿的店铺时,一下傻眼了。牛大拿的店面锁子竟然被人撬了,卷闸半开着,锁芯扔在地上。
我心下一沉,暗道糟糕。
牛大拿也是怔了一怔,哀嚎一声冲了进去,不过里面倒是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基本保持完整。
跑到柜台前,牛大拿拉开抽屉,胡乱翻了翻,双手合十长出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幸好还在!”
我知道,他的全部家当都锁在抽屉里。
我没有理他,径直朝后屋里跑去。我的霸王琮和马小辫的九转玲珑伞就在里屋的房梁上藏着。
屋里很黑,我打开电灯,朝梁上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霸王琮和九转玲珑伞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