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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还小的时候,往往与生母同住,待年长些,方挪出去,有自己的宫殿。夏侯沛便是住在皇后的长秋宫里。

长秋宫乃皇后所居,四周宫人皆是与皇后休戚相关的亲信。诚然如此,夏侯沛的一应事务皆是乳母经手,除了那阿祁或皇后亲自来,不许任何人插手,端的是万分小心。

身为后宫之主,皇后自然很是忙碌,但,不论怎么忙碌,她每日都会抽出功夫来看看夏侯沛。她来的时候,大多只是在卧榻旁坐上片刻,听乳母说一说十二郎今日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偶尔颔首,偶尔淡淡一笑,并不亲近,也不显疏远。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这样的态度委实称得上冷淡,但不知为何,夏侯沛仍是极喜欢皇后,近乎本能地想要靠近她。

皇后于卧榻前独坐,夏侯沛本坐在卧榻上抠着小衣裳上的一处绣纹在玩,见她来,蹭蹭蹭地爬过去,爬到榻旁,双手撑着榻,翻了个身坐好,仰着圆溜溜的大脑袋笑呵呵地望着皇后,一咧嘴,便露出还光秃秃的牙床。

乳母奇道:“果是缘法天生?唯有殿下在时,方可见十二郎如此开怀。”倘若一回二回,还能说凑巧,可次次如此,便只能是十二郎果真识出皇后来了。

皇后便抬手理了理夏侯沛日益浓密的软发,夏侯沛显得极高兴,乌黑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皇后,朝她伸出小手唤:“阿~娘~”

那小手小小肉肉的,手指上一个个软乎乎的小肉涡极是可爱。她的笑容很是明亮,眼睛专注地望着皇后,纵是铁石心肠,也架不住婴孩毫无心机的纯真笑容

兴许是她亲近之意明显,打动了皇后,慢慢的,夏侯沛便发觉,她与皇后相处的时刻延长了点,有时皇后还会主动抱一抱她。

婴儿长得快,几乎每日都有变化,夏侯沛虽然弄不清这前朝内苑是怎样一个局势,也勤快地练习着走路说话——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于是,当将要满八个月时,她终于在乳母的耐心教导下,能将话学得很清楚了。

作为婴儿,她只能学着人说话,而不能“自创”。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乳母喜形于色,但皇后并未张扬,只是自己在闲下来时,也会念几句简单的诗句,逗着夏侯沛跟着她念。

之后数月,皇帝又来过几回,夏侯沛仍旧努力卖萌,对她爹表示亲近,皇帝也甚为享受如此天伦之乐,对夏侯沛多有赏赐。

夏侯沛正是努力汲取外界信息的时候,她尤其留心观察皇帝对她,对长秋宫的态度。几次下来,她慢慢察觉出来,皇帝看来颇为喜欢她这“儿子”,也称得上宠爱,但并不显得重视,赞过她几回“可爱灵秀”,“乖巧懂事”,却从未说过类似“聪明机敏”之语。

再加上那夜皇后之语,只可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帝后都对东宫极为满意,哪怕有了嫡子也不欲储位生起动荡。

皇帝对东宫满意是理所当然的,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倘若不满意,如何会立他?皇后的态度却让夏侯沛好生不解,阿娘不怕将来她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太子要将她除去,免生后顾之忧么?

夏侯沛深信皇后必不会害她,这其中必有更复杂的缘由在。她又不能问人,便只得自己看,自己琢磨。

时日奔逝得飞快,过了正旦,又过数月,便迎来了她的周岁生辰,这一日她见到了那位让帝后都满意的皇太子。

谷雨这日,夏侯庚延请了几位亲近宗室到宫中饮宴,庆贺十二皇子诞辰。

当日,长秋宫的宫人个个笑逐颜开,来来往往的忙碌,面上满是喜色。夏侯庚与诸子宗亲在前殿饮宴内,皇后则领几位公主与内命妇尽欢于内廷。

夏侯沛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小衣裳,正红的小袄,将她那短短小小的身子衬得格外可爱。

因见了这许多生人,那张粉嫩的小脸原是绷得紧紧的,待被抱到前殿,见到皇帝,那颇为严肃的稚嫩小脸顿时便笑了起来,伸着双臂唤“阿爹”。

这般大胆又活泼,让见者大为惊叹。

夏侯庚亦喜,当着皇子宗藩的面抱了抱她,笑道:“得此一子,懂事可爱,朕心甚慰。”

圣人有言,本就以为十二殿下不凡的宗藩纷纷围着“懂事”“孝顺”“可爱”夸赞起来,直将一个还没大人膝盖高的小豆丁夸成了一个相貌堂堂,宅心仁厚,孝悌仁义的大好人。

夏侯沛偎在皇帝怀里,笑眯眯的,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环视四下,很快,目光便被丹陛之下居首的半大少年所吸引。

少年俊秀丰仪,日表英奇,衣杏黄华服,发丝一丝不苟的束起,以金冠簪之,唇峰上翘,含着浅浅的笑意,见夏侯沛看着他,便冲她温和的笑了一下,眉目间压抑着勃发雄姿。

他年岁不大,瞧上去也就十二三,却已很有储君风范了

面向幼弟时,他的笑意明亮坦诚,无丝毫阴霾,亦无半点勉强。宫里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然晓事,但再早熟,年纪经历摆在那儿,若是心中不喜,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如此看来,便是太子果真对她毫无忌惮,皇帝疼爱她,也动摇不了他的储位。

夏侯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旁人看来,那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奇。皇帝看了,心念一动,垂首笑问:“十二郎在看什么?”

夏侯沛便朝太子探出身子,口中清晰地唤道:“抱、抱、、、”

皇帝一愣,随即大笑,连声道:“大郎,快来抱着十二郎。”锐利的双眸此时温和下来,扫过底下诸子,皇帝又笑道,“十二郎也该见见兄长们了。”

此言一出,非但皇太子,四周还有四个大小不一的少年与幼童也站起身。

皇太子夏侯冀上前抱了夏侯沛,他动作有点生硬,却很小心的尽量使双臂放松,以免箍到幼弟。

另外四个皇子也围了上来。夏侯庚共有十二子,除却早夭的四、五、七、十,还有八子。

夏侯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都不认识。

太子本身就是个半大孩子,如何懂得带孩子?只听皇帝的话很尽责地说与她道:“十二郎,我是你的长兄,你呼我大哥便是。”顿一顿,见十二郎咬着指头对他睁大了眼睛,看样子应当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了,便又指着一个最年长的少年道:“这是二郎,封了怀化郡王,他叫夏侯恕。”

怀化郡王夏侯恕约莫十岁上下,看了夏侯沛一眼,扯了下唇角,那笑并没有少年的天真无忧,反倒有些勉强瑟缩,飞快地道了声:“十二郎。”便缩到后头去了。

他这番行止,也无人觉得有异,显然习以为常。

夏侯沛歪歪脑袋看了他一眼,便又被太子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太子继续介绍:“这是三郎,夏侯衷,他是广平郡王。”

那夏侯衷比夏侯叙矮上半个头,昂首挺胸的,说到广平郡王时,面上是淡淡的骄傲。他瞥了眼太子,笑嘻嘻地与夏侯沛道:“重华,叫声三哥来听,三~哥~~”

夏侯沛张张口,倒是依他所言唤了声三哥。夏侯衷哈哈大笑,啧啧道:“莫非是个神童?”又瞥了眼太子,形色放纵地捏了捏夏侯沛的小脸,“难怪阿爹喜欢,三哥也喜欢。”

夏侯衷言语间意有所指,真小孩听不出,夏侯沛却是一清二楚,她心下皱眉,瘪瘪嘴,一爪子挥开夏侯衷的手,将大脑袋埋进太子的怀里,躲了起来。

太子紧拧的眉头舒展了点,锋利的目光一扫,威严警告道:“三郎!”

夏侯衷吐了下舌头,如一个单纯不懂事的小郎君。

太子没过多搭理他,介绍下一个:“这是你六哥夏侯康,封乐善郡王。”

夏侯康比夏侯冀矮上一大截,他走上前,踮起脚尖,摸了摸夏侯沛的小手,很有兄长的派头:“十二弟,你可记好了,我是你六哥。”

他后面还跟了一个小豆丁,不等太子发声,便蹦蹦跳跳地上来,仰头道:“我是八郎,你要喊八哥!”

这般活泼,夏侯沛低头看他,也对他笑。

“阿挚,还没封爵,他与三郎同母所出。”太子意简言赅,“还有九郎、十一郎,比你大不了多少。下回就能见着了。”

皇太子很有长兄的风度,从排行到名号再到爵位,一一介绍下来,若是碰上一个真孩子,必然是对牛弹琴,什么都听不懂的,但夏侯沛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也大致知道了她的七个兄长差不多是个什么光景。

大约是觉得抱了弟弟,没给见面礼很过意不去,太子便令一旁的内侍将他腰上悬挂的美玉扯下,放到夏侯沛的手边晃了晃,引起她的注意,待夏侯沛伸手抓住这块比她的小手都要大上两倍的美玉,太子和言道:“送给你玩罢。”

这位兄长从一见面就散发着善意,待她也很体贴周到,人待她以善,她自也还人以诚,便将玉佩双手抱在胸前,以示她很喜欢这件礼物。

夏侯庚高坐丹陛,望向这边,见兄弟和睦,也很欣慰。

夏侯沛毕竟还是婴孩,待不了多久,便被乳母抱下去了。接下去诸事,自不由她操心,喂过奶,小十二郎便困过去,饱饱地睡了一觉。

哪怕她这成人的灵魂懂得居安思危,周岁孩童的身体也精力有限。这一觉睡得香甜,不知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说来与夏侯沛大有关系。

夏朝立国至今区区十五载。先帝有开国之功勋,享国十二年而崩,崩逝后便是如今的圣人夏侯庚与哀太子争位。哀太子文弱,高皇帝又念着治国终归靠文士便也没培养太子的武德。如此,到了性命攸关的当口,哀太子自然不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夏侯庚的对手。

哀太子即位当日,皇城被夏侯庚攻陷,哀太子本人刚戴上冕旒,便被身边卖主求荣的宦官勒死。皇位自然而然落到胜利者手中,夏侯庚登基为帝,成了夏朝第二位皇帝。

这是本朝短暂的国史,而在夏朝建立前,这世道是个乱世,天下以长江天堑为界分为南北。北有燕、周、北齐,南有越、楚,中原之外还有突厥夷狄胡人。如此乱世,战火烧了数百年,始皇帝传下的传国玉玺早就不翼而飞,夏朝如今用的是高皇帝登基时自己刻的一枚国玺。

高皇帝原就是北齐之丞相,代齐称帝,改国号为夏后,又花了十余年灭了燕与周,统一了北方。到了夏侯庚,只剩下长江对岸的越、楚。

本朝人才济济,丞相高宣成、大将军魏师皆是出可为将、入则拜相的风流人物,更有素以全才著称的御史大夫苏充,只以口舌平定突厥的大鸿胪魏会,善兵擅谋的骠骑将军杨为哉。

这些忠臣良将都是跟着高皇帝与今上从乱世中杀过来的。又有百万雄师,秣马厉兵。

国朝根基早已定下,只等挥师南伐,定鼎天下。夏侯家便可坐拥整座江山。

可即便如此,高皇帝与今上父子仍有不足——象征正统的传国玉玺仍不见踪影。

就在今日,十二皇子夏侯沛周岁当日,夏侯家父子找了十几年,天下诸侯找了数百年的传国玉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