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
裴灏来拜访。
他先去向长公主请安。
再去找杜婉，还特意给她带了护国寺斋堂的点心。
只有一碟，糯米糕点，一共六块，每块都很小，一口就能吃一块。
杜婉盯着点心，想吃，又有点小别扭，“你把那小店送我做什么？”
“是赔礼。”裴灏此时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捏起一块点心，送到了她的嘴边，“吃吧。这可是斋堂大师傅的手艺，一天只做三碟。”
杜婉下意识地张嘴。
点心入口，香甜软糯，真好吃。
等她吃完一块，裴灏又给她嘴里塞了一块。
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在吃着东西，很可爱。
不一会儿，六块糕点，都进了杜婉的肚子。在她还在回味糕点的滋味时，裴灏的指腹划过她温软的唇瓣，“有点心屑。这下没有了。”
“……”杜婉仓惶地站了起来。
太急了，连椅子都推倒了！
杜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倒是裴灏稳如磐石，淡定无比，“擦一下点心屑而已，反应这么大，好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一般？”
“我——”杜婉本想质问他想干嘛？
当人家坦坦荡荡先说出来，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她有点慌地把椅子扶起来，努力平复一下加快的心跳。
有一刻她以为，大反派在撩她！
杜婉半信半疑地瞅着裴灏，他的神色平静无波，眸光干净。
果然，是她想多了……
“好了，坐下来。点心吃了，该说点正事。”裴灏把下属送来的调查结果，一本册子递给她后，“慕容娇娇的事，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你自己看。”
“遗体找到了吗？”杜婉一边接过来一边问。
“找到了，谢家派人过来收殓了。”
“哦哦。”杜婉迫不及待地翻着册子。
当看完后，不由唏嘘不已。
事情并不复杂，就是高门贵女遭到家人背叛、丈夫的暴力，然后自杀的悲剧戏码。
自从慕容尚书被革职，就一病不起。
谢五命人去提亲，三天内竟然就把人娶回家，婚礼简陋得像是卖女儿，事实上也确实是明码标价的。
慕容娇娇新婚当晚拒绝同房。
谢五强行同房，花样百出，变本加厉。到护国寺之前，慕容娇娇割腕自杀过一次。事后，谢五又带她到护国寺上香，对外声称带她出来散心。结果到了客房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慕容娇娇刺伤了谢五逃跑了。
后来的事情，杜婉都见到了。
裴灏问道：“慕容娇娇临死前说的话，你有何感想？”
“你相信吗？”杜婉反问。
裴灏不好说相信或不相信，“上次你哥有查到和苏瑜有关的线索吗？”
“没查到。”杜婉也无奈。
这是又要起风了吗？
杜婉似笑非笑道：“临终之言，正常人会觉得这是真的。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怀疑她说谎？”裴灏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这个可能性，正想又说什么。
岂料，小姑娘突然灿烂一笑道：“没有，我信了哒。”
裴灏：“……”逗他玩儿吗？
又手痒痒的，想揍人。
可上次揍了一下，后果很严重。
所以，裴灏起身告辞，干脆利落。
这么反常的，反倒让杜婉多瞅了他的背影几眼。
此时，有个人正朝这边探头探脑。
杜婉往那看去，恰好看到秦九，于是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秦九撩起裙摆跑了过来，“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能查到的。”杜婉把慕容娇娇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九听后很是唏嘘，转而情绪又低落了，“女子最怕的是嫁错郎。郡主是不愁了，家里早给您订下了未婚夫，裴世子人不错的，对您又好。”
“……”杜婉想反驳。
可在外人的眼里裴灏的确挺好。
杜婉听出秦九在忧心自己的未来。
现在的女子订的亲事，都是长辈订下的，女子无法作主。
当天晚上，两个姑娘早早歇息。
五更天迷迷糊糊地被凝琴等人叫了起来，沐浴焚香，一套繁琐的操作下来，杜婉终于完全清醒，然后随着长公主一起，踏着月光，直接去主供奉的宝殿上香。
走到殿前。
有两排僧人，静穆而立。
戴着僧人的帽子，身披着统一的袈裟。
长公主等人走向前，有个高僧上前迎接，仆人都被挡在殿外的台阶下。秦九都差点进不去，还是杜婉拉着，高僧犹豫了一下才放行的。
大殿里还有一些高僧，曲膝盘坐于殿内两侧，闭目一动不动。
端庄严肃的大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供奉的金身神像，跟杜婉想象中的全然不同。正中的香案上方设了个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一座气势凛然的金身雕像。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穿着金光闪闪的法袍，目光悠远，藐视苍生。
栩栩如生的人物。
真的，宛如活着的一般，灵气逼人。
杜婉第一眼，是看得失了神。
这个雕像是真的好看，后脑勺突然被按住，不许她继续直视雕像。
长公主严厉地低声警告：“婉儿，不得无礼。”
“是。”
杜婉乖巧低头。
这时，杜婉发现长公主的神态很是虔诚。
还有秦九，从迈进来，她就虔诚地双手捧着一炷香，始终低着头。没有如她这般土包子进城似的，到处看一个遍。让长公主警告过后，杜婉不敢再细看上面的雕像，随着长公主的动作，虔诚似的去上香，跪下，磕头，是三拜九叩。
当杜婉最后一个头磕完。
“嗡……”
有一声远古的钟声和梵音，虚幻得宛如来自飘渺的虚空。
接着寺庙的钟楼，无人敲钟，钟声自鸣。
一连九声，响彻整个护国寺。
杜婉猛地站起，左顾右盼。
两排一直闭眼打坐的高僧，蓦然齐齐睁开了眼，望向杜婉这个小姑娘，包括最上方那个老和尚。老和尚正是护国寺的主持元通。
“郡主！”秦九一惊，连忙去拉她。
长公主惊起，“婉儿，大殿上莫要胡闹。”
“娘，我刚才听到声音。”杜婉凑到长公主身边小声说着。
“是是，娘也听到钟声，一连九声。”
“……”不是的，杜婉感觉自己听到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