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儿,刘秘书先是匆匆走进来说:“在村里的温家人不见了。”
消息是爆炸性的。
蒋梅亲眼看着,在场的陆家人全皱了眉头,心里不免为蔓蔓揪一把。
陆贺栋坐下来,拿拳头捶着扶手,略显烦躁,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蔓蔓是和温家人走的,这回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会不会那些人拿什么事胁迫蔓蔓逼蔓蔓跟他们走?”白露小心翼翼地在他们中间说。
蔓蔓那个性子,有可能被温家人逼着走吗?
“蔓蔓被他们骗了?”白露再提。
蔓蔓那种聪明,有可能被温家人骗吗?
“蔓蔓她是没有办法。”蒋梅低着声音,有些忐忑地插进来,因为有些话她明白白露不好说,“她知道我们不会同意她去县城的。”
“知道不同意,也不可以采取这样的行动。”陆家人的态度是坚决的。
君爷一脸黑着,只见闻及消息的母亲陆夫人,携着姚夫人一起走进来。
“陆君。”陆夫人使眼色,向大儿子示意一边说话。
“有什么事这里说。”君爷气恼着呢,饶是自己的妹妹干出这种事都饶不得。
然而,姚夫人接下来的话令众人一惊。
“你们别急。子业开着车,是跟踪在蔓蔓的车后面上路的。”
“怎么,这是——”陆贺栋跳起来,是被两个夫人忽然转折的话惊傻了,“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不说?”
“子业说的话我们同意。因为你们不会同意让她走的。但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囡囡她联系不上县城里的人,已经快崩溃了。”姚夫人道。
联系不上县城?
一半的人不明所以。
刘秘书这会儿记起,向众人解释:“从昨晚七八点钟开始,这山里的通讯信号一直出现极大的断续现象,几乎与外界的信号全部中断了。我让人去打听过,说是有可能路中的发射塔出毛病了,昨晚开始维修到现在,都没能通。”
因为山里,信号不好或是完全中断是常有的事,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搁在心头。蔓蔓本来有老公陪着,不会担心这个。但是现在老公出外,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联系不上人,她未免不会不担心,不胡思乱想。
“你们要理解她。”姚夫人说。
众人一时无话,纵使是理解蔓蔓,但是,蔓蔓选择了不告知而离别,且是与温家人一块走的,很伤害他们陆家人的情感。因为蔓蔓可以选择告诉他们,请求他们,即使他们不同意,蔓蔓至少应该是把他们当家人尊重他们。
总之,陆家人都是这个脾气:我自认是对的话,你就得无条件服从。
“子业现在有没有再和这里联系?”陆贺栋都生气了,感觉姚子业一样不像话,这么大的事,他并不是陆家人,更应该和他们陆家人说。两个嫂子包庇,同是不像话。这其中山路牵涉到的行驶危险,不是她们这些妇人能单方面能决定的。
“我想,姚上校即使想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信号若是一直不通,恐怕无能为力。”刘秘书替两位夫人和姚子业说话。
君爷,却是冷眸扫过了在场一圈后,发现了什么,眸光瞬间更冷了,问向母亲:“欢儿呢?”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陆夫人着急道,“他和宝儿,我们两个妈,以为他们俩是去哪里玩了。现在东窗事发后,到处找不着他们两个,才想,莫非是偷偷溜进了子业的车里跟着子业一块去了?”
妹妹不听话,连弟弟都不听话。
君爷恼得甩了袖子,往外走。
“哎,陆君,怎么办啊?”陆夫人在后面追大儿子问。
“还能怎么办!”陆贺栋指着她们两个气骂,“子业一个人,既是要顾囡囡,还要顾两个刚成年的孩子,能顾得来吗?”
“刘秘书!”陆家老二,急忙在旁帮手指挥。
“我马上去组织人,开车去追。”刘秘书受命立马一溜小跑跑出去。
姚夫人仍在和陆贺栋争论:“他们两个成年了,可以帮得上忙,再说只不过是去县城,又不是去冒险,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
“嫂子。”陆贺栋一时真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好,一边气一边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都强调坐火车过来吗?就因为这里直通往县城的山路,虽然修了多次,路是平坦的,但是山路盘旋多,急转弯多,怎么修,都是经常出车祸。”
姚夫人一听,甚是一惊:“以前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来这里寥寥几次,一共就这么几次,说了你们都不会信。可我们是自小在这里生活过,经常派人到这里来的,很清楚这里的地形道路情况。”陆贺栋是没时间与她再说下去了,出了大厅,赶着去和老爷子汇报情况。
姚夫人是被陆贺栋的话说得有点儿心里浮动了,但是,她不信她两个儿子这么逊,连一条山路都闯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两儿子怎么办大事。
相比下,陆夫人的心里可就没有这般宽松了。除去小儿子跟着姚爷或许安全有点保障,可女儿跟着温家人,若山路真如陆贺栋说的犹如驱之不去的魔鬼,半路温家人的车出了事的话。再想,她两条腿都要发软了。
不到十分钟,穿上外套,扔了箱子上车,带上两个兵,君爷的车开在最前面率先离开了陆家村。
蔓蔓她们的面包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不停地转着,转得一车子里的乘客头晕脑旋,东倒西歪的。
如陆贺栋所说,比起从村里直接修到火车站的路,通往县城方向的这条公路不知要曲折上多少倍。
像温凤姊、张秋燕这样吃苦耐劳过来的,都受不住而攀扶车窗,闭紧双眼。温浩雪像头猪,抓住汪芸芸这根树干,两人一齐歪倒在车座上。至于廖舒雅,抓到时机,就往窗外吐。
坐在后座上的蔓蔓,见着坐自己前面的廖舒雅干呕的动作,胃内受到刺激而翻腾,赶紧把眼睛闭上。
“芸芸,你有没有晕车药?”伸手扶住差点往车窗外栽倒的女儿廖舒雅,温凤姊问当护士的汪芸芸。
“幸好我带了,但是现在吃,有点迟,不知道有没有效。”汪芸芸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白色药袋。
拌着矿泉水,廖舒雅把不知是什么药的白丸子一口吞了,纯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看面包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路头的样子,抓住前面椅座的张秋燕叫司机:“师傅,距县城还有多远啊?”
“你没有看见路上湿的吗?可能早上下过雨。而且这天气,看起来还要下雨。车速不敢快,比平常的五六个钟头要延长上两三个钟头,很正常的。”司机师傅同是焦头烂额的,怕是今晚大家饿肚子饿到县城,要到八九点,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
最可怕的是这路况,不好开,下雨路滑。
一听,这种下地狱似的折磨,要熬到晚上八九点,车里的温家人不干了。
“下雨?可是我们在村里的时候,万里晴空啊。”温浩雪嚷起来,直嚷嚷。
该不会是这司机走错了路,拿谎言来搪塞她们。
“山里本来就天气多变。今早山前下雨,后面放晴的事,是常有的事。”司机师傅说。
“你不会听天气预报吗?这种状况你应该先提醒我们。可我们出发时都没有听你说到这个情况。你这是欺骗我们是不是?”向来懂得争取权益的汪芸芸咄咄逼人。
司机师傅这么多年载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忒感冤枉:“山里信号不好,连广播手机都搜不到,怎么听天气预报?”
“你这么说,就是怪我们运气不好了?”一群温家人全瞪直了眼。
事实就是运气不好。大山的可怕,非一两个形容词可以描述。但温浩雪她们自小住在南方,从没有遇过这样的北方山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不可控制的情况,都不信司机说的话。
“那你们想怎样?”司机师傅气火了,他这一边小心驾驶,一边还要和这群不讲理的客人交涉,哪有这么多心力。
吵起架来,怕是车要出事。
哧,面包车刹在了半山坡上。
司机罢工了。
“你怎么停车了?”众人叫。
“要继续坐,就不要开一句声。若想吵架,你们下车吧。我这自己把车兜回去,不去县城了,你们付我这段距离的油费可以了。算我白干。”北方山里的男人,都是粗犷的,懒得和一群长舌妇折腾。
“你敢把我们在这里半路丢下车?我们为什么付你油费?”
温凤姊拍着椅子为一点钱大叫大嚷的声音,让蔓蔓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这群人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司机真把她们丢在这半路上,再下起雨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够了没有!”
骤然一声大喝,使得本来喋喋不休的几个温家人噤了声。
蔓蔓趁着这安静的片刻,向司机说:“师傅,请您继续上路吧。车费油费我们都会按数目给你的,因为雨耽误的时间,我们都会另算工钱给你。”
总算是有个明白事理的。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听说要多付车费油费,温家人肯定不干的。
“蔓蔓,你这是说什么呢?”温凤姊阻止司机答应蔓蔓,朝蔓蔓大口地教训,“要是都像你这样做交易,岂不得赔死自己了?”
“那你意思是要我们在这半路下车,不知多久才能再搭上车,或者都搭不上车,遭雨淋,饿肚子,说不定会生病出意外。”月儿眉一扬一扬,忍着。
司机一再地点头:这话说的太好了,应该会点醒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了。
但事实证明,温家人不是谁都能说得通的,因为她们是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
“你胡说什么?”温凤姊秉着多年女老板的威风,道,“我不是没有出过差的人。知道,只要是国道,至少半个小时内,能再遇到一辆车。我情愿被其他人坑了,都不想搭这车了。”
“对,又不是他一家独大。”其她温家人纷纷响应。
钱说不通时,温家人即会使出这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杀手锏。
瞧这话,绝对能把司机气得当场中风。
司机师傅吐血地骂:“你们下车!都给我下车!”
从中间嚷嚷的温家人挤到靠近车头的位置,蔓蔓向司机求和:“你把她们的话当耳边风行了。我请求你千万别把我们丢下车。”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的这群朋友还是亲戚太缺德了。不好意思,你还是跟她们一块下车吧。”司机抬头,能对上蔓蔓眼镜底下那双熠熠的月牙儿眼,漂亮,真诚,差点儿心软了,却仍是把门一推,道,“我实话实说,姑娘,如果你们今天不把前面我花费的油费付了,我在这地方有人的,你们只要在这地方上,都逃不掉。”
蔓蔓现在明白了:以前觉得这群姐妹姑姑婶婶只是俗气,如今不止,这群人是俗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步。她真是应该一个人走,都不要和这群人一块走。
一群人先后下了面包车。
看到蔓蔓偷偷塞给司机钱,等面包车一开,温凤姊开口又教训蔓蔓了:“蔓蔓。你这样管钱可不行。你别以为钱好赚。他说什么你就给什么。要是他起了贪念,想着你给的钱不够回头再拿刀子来向你要钱你怎么办?”
蔓蔓没法和她们这群人沟通了。
眼瞧,姐妹们下了车,因为没有在车里颠簸,反倒都舒服了。廖舒雅吐完,现在伸手要解决洗手间的问题。一车上的人早在车上憋尿憋得半死。幸好那司机倒还厚道,没有把她们搁在半山腰,而是快到山脚下能看见一点平地的地方。一群女人在公路上随地解决生理问题是不可能的。
温凤姊凭就自己胆子大,带头下了公路。一群人跟着她走。蔓蔓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站在这荒山僻野的路边。温家人再怎样都好,现在有几个人在一块儿,抢匪不会敢轻易动手,都是抵御半路遭抢的防线。
公路是要高出平地一截,因此在公路上行驶的车,是看不见正离开公路边往下走的人。
姚子业开的银灰色小车,因着路况不好,一直与面包车保持比较远的安全距离行驶。
盘旋的山路多曲折,想时时刻刻盯到前面面包车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蔓蔓她们与面包车司机争执停车再被赶下车,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时间。姚子业在拐过最后一个拐弯口,瞅到面包车在前面上桥的影子时,面包车里面其实没有蔓蔓她们了。但姚子业不知道。
银灰色小轿车从一群赶着去上洗手间的温家人头顶上“嚓”,驶了过去。
“我好像听见有车子路过的声音。”温浩雪敏感地竖起耳朵。
其她人听到她说话,全仰起头,但头顶公路的地方她们看不见。
只听山里的风,因夜晚降临,呼呼的响。
“你错觉吧,浩雪,这地方姑妈最清楚不过了,至少要半个小时才来一辆车,现在没有超过十分钟,你做梦。”温凤姊随机应变,改口要半小时才来一辆了。
然而,其她温家人都没听仔细她的话,只知道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不然她们能靠谁。
蔓蔓什么都不说,温家人这幅德行,意味接下来她们势必要面对的是长期艰苦的作战了,搞不好,今晚还得在这野外过夜。先从背包里取出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银灰色小轿车开上面包车经过的小桥,姚子业忽然心里头一个咯噔,好像哪里不对劲。
“姚大哥,好像要下雨了。”坐在后座的陆欢,指着山里的雷声说。
他和姚子宝,确如留在陆家的大人们猜想的,是在姚子业开车之前时偷偷爬上了姚子业的车。姚子业发现他们屏住气息藏在后座底下时,已是启程后半个小时的事了,不能把他们抛在路边,只好继续带他们上路。
“哥,若是下雨了怎么办?这路能继续开吗?”姚子宝像个科学家,扶着眼镜片,严肃地对大哥说。
一旦下雨,这山里的变天,就犹如骤降黑夜一样。大风一刮,行驶在山路上的车,都如在海里面飘浮的小舟,道不定一个狂风袭来,打翻车子卷下山底。
可只要前面的面包车不停,姚子业是不能停的。
他气恼的是这后座的两个家伙背着他跟了他来。这等于他不仅要顾蔓蔓,还得顾着这两个家伙。
“你们安分点坐着!”两手紧握方向盘和车杆,姚爷的声音显出前所未有的严厉,已有像君爷一样爆发脾气的迹象。
“大哥,我们一直在安分坐着。”姚子宝提醒大哥冷静。
陆欢瘪瘪嘴,倒不敢吱声。可要是姚子业变得像君爷一个样,多郁闷。
“你们懂什么?!”姚子业不得喝弟弟。
他是军人,习惯了野外作战,对这种山路心里有数,有自知之明。但是,两个小伙子不同,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大山的恐怖。今日跟了他尚好,要是搭上的是别人的车,尤其是那种超载的客运车,一遇情况经常翻车,后果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见姚子业真是发脾气了,两个小伙子互相耸着眉头,蹙着肩膀。
“我说,你哥是在担心谁呢?”不让发话,咬耳朵可以吧,陆欢咬住姚子宝的耳朵牢骚。
“我哥还不是担心你姐?”姚子宝嚓扶下眼镜,“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和你哥一样,把你姐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吧?”
“可他对我们发脾气。”陆欢不可思议地强调。
“你信不信,如果你姐发生点什么事,他连我这个弟弟都可以抓起来揍一顿。”充分说明,姚子宝对于自家兄长的心理活动摸了个八九十。
“这有可能吗?”陆欢皱着眉尖儿,依旧不可思议。
“你只要想,你哥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姐把你抓起来揍一顿,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生动的比喻,让陆欢茅塞顿开。
君爷是有可能因蔓蔓,把他抓起来揍一顿。但无所谓,那肯定说明是他做错事了。
“我们现在是做错事了吗?”陆欢摸下胸口。他们两人是好心想帮上忙,不会是越帮越忙吧。
姚子宝耸着鼻子,对自己能力深信不疑:“可能做错事的人只有你。”
“你说什么!”
后座没有安静,反倒吵了起来。
姚爷一手停车,一手回头,果断地给两个弟弟每人头上一个栗子:“再给我发现你们出一句声,我把你们两人的嘴巴都封起来!”
山里近距离,轰一声响雷。
震得人的心都能从胸口里跳出来。
姚爷看到前面快消失成一个点的面包车,忽然在分岔路口拐下另一条小路,恐是想找地方避雨。
看来是个对车况路况熟手的老司机。这是个他们靠近蔓蔓了解情况的机会。
事不宜迟,银灰色小轿车,尾随面包车,是驶进了几个民房所在的地方。
面包车停在了一家农家院子前面。
银灰色小轿车正打算拐个弯,隐藏起来。
“等等!”陆欢突然叫。
“不是让你消声吗?”不是自己的弟弟,姚爷不能训得太大声。
“不是的,哥,面包车上没有人。”姚子宝这会儿也发现了,指向前面提醒姚爷。
姚爷猛地刹住车。
前头,面包车司机从前座里跳出来,后车厢的车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现在两车距离近了,从就近的车窗玻璃里面,看不到其它人影。
见鬼了!
三人急急忙忙都跳下车,跑到面包车那里查看。
从车窗里望进去,没人,真的没人。不止蔓蔓,温家人一伙全都不见了。
“你们想做什么?”本是进农家院子找食物的司机,听到响动奔出来,对着他们三个人问。
“人呢?”陆欢冲到他面前,急得叫,“这车里不是载了一群人吗?”
司机的耳朵,都快被他的声音震聋了,很是吃惊地看着他:“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大哥。”姚爷拦住急起来像只脱缰野马的陆欢,长眉肃穆,语声急促,“我们有一位朋友是搭上你的车了。现在我们是来追她的。”
听是这么个由来,司机眉头一皱一扬,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朋友是哪个。我只知道我开车二三十年,第一次碰到这般野蛮粗鲁的客人,还是一群娘们。对不起,她们在半路下车了。不是我想赶她们,是她们不满意。”
这一路开来,都是连绵的山路,不见村庄。
蔓蔓若是在半路下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何况,这种天气路况下,过路的车极少。
陆欢红了眼,嚷:“你怎么可以把人生地不熟的客人半路丢下车呢?”
“你以为我想啊。是她们自己说没有关系,说自己有办法非要下车。”司机有点怕事后出事追究起他自己,连连推卸责任。
“我姐那么聪明,才不会做这样的事!”陆欢跳起来,情绪几乎失控。
姚子宝只得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他。
姚子业吩咐弟弟看住陆欢,把司机大哥拉进院子里讲话。眼下,这个司机大哥真是得罪不得的,因为能提供线索的只有这大哥了。
“对不起,大哥,我这个小朋友他不懂事,说话不懂礼貌和分寸,请多谅解。”
听这位仪表堂堂年纪稍长的年青人说话客气,司机大哥,缓了神色,道:“说真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真不是我赶她们下车的。”
“这样,你能告诉我们,她们在哪个地方下车的吗?”姚子业问,“或是,由你带路带我们回去找人?多少报酬,你报个数。”
哪知司机摆摆手,他不傻,如果回去找人结果人出了事,难保这些人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刚才那个门外的年轻人不是已经想揍他了吗:“我告诉你们地方吧。这天要下雨,我这个面包车出了点状况,你看,我都不敢在雨里面走了,找地方歇着。”
“你说什么地方?”
“就你们刚来的路上,不是经过一座桥吗?就最近那座桥。离桥约三四百米的地方的公路上。”
姚爷听仔细了,同时,是把这中年男人的脸仔细地印在脑子里,狭长的眸一眯:“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找不到人,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司机被他的口气说得心头一吓,心思:莫非刚才他载的那群客人里头,有千金大小姐?
银灰色小轿车火速掉头寻人,然这时候,天公终究不作美,是下雨了。
山里的雨,说下就下,如冰雹似的。
找到大树解手的温家人,见天变脸,纷纷从行李里面搜出雨伞,但砸下来的雨滴,如石块似的,别说雨伞挡不住,溅到脸上,都疼。
“蔓蔓姐呢?”一群温家人被狂风暴雨砸得没有主意时,终于记起这里面最聪明的人,仍要属蔓蔓了。
张秋燕道:“当时,我们要解手,她说她不用,是一直站在那边岩石底下。”
蔓蔓果然够聪明,神机妙算,知道天要变脸。
众人纷纷往蔓蔓躲雨的那地方跑,跑不了多久,只见一道闪电劈过,竟是把她们刚解手的那棵大树劈成了两半冒青烟。
温家人这回,终是知道害怕了。
蔓蔓的心头,同是被这雷鸣闪电震得振振,雨丝飘洒到她眼镜片上,雾蒙蒙一片。两只拉紧大衣的手,是静悄悄地抚摸到了小腹上。
老公,若是知道她和孩子现在这样子,会怎么想?
“蔓蔓姐!”
温家人冲过来时,为避免冲撞,蔓蔓提早往旁边藏了藏,让出位置。
温家人刚一路顶着风雨跑过来,若一朵朵被狂风摧残的花朵,浑身湿透,憔悴不堪,瑟缩成一团团小鸡,却依旧没有停下那一张张互相埋怨的嘴。
“现在可怎么办?下雨,怎么拦车?”
“别说拦车,有没有车经过都不知道了。”
“天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得在这里冻死。”
“都是谁出的馊主意?要在这糟糕透底的下车!”喊出这话的是温凤姊。
其她人瞪着她:什么叫咬人的狗先吠,做贼的人喊抓贼,现在她们总算见识到了。
“姨妈,这主意不是你说的吗?”其她人不敢说,汪芸芸可没有不敢。
“我说?是我说的吗?”温凤姊拽住自己女儿给自己作证,“舒雅,你说是妈说的这主意吗?是芸芸说的吧?”
汪芸芸气得直翻白眼:“好,就你们母女以多欺少欺负人,等我回去和我妈说。”
“别吵。”张秋燕在她们中间打和场,“是谁说的都好,问题是,当时没有人反对吗?”
“蔓蔓姐有反对。”温浩雪等人,这时候都很记得,于是一并激情地对向蔓蔓,“蔓蔓姐应该死活都拦着我们的。”
要是其她人听到这话,八成要气死了的心都有了。然对蔓蔓来说,既然都见过风雨了,更是不愠不火:
“既然错在我身上,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事实是,经历前面一系列惊险之后,温家人都意会到:只有蔓蔓是靠得住的。
“蔓蔓姐,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有错呢?谁都有错,但是,肯定不会是蔓蔓姐有错。”温浩雪自如地反了口。
蔓蔓没答腔。
几个温家人见她这样爱理不理的,冒急。
“蔓蔓,你说怎么办啊?”温凤姊拿手要去推她肩头。
蔓蔓一避,闪开,惜字如金:“等。”
现在这个时候,大风大雨的,只能等待救援。
蔓蔓聪明,没有被淋到雨,能等。可一行温家人是淋到雨了,湿漉漉的衣服着在身上,被风一吹,犹如刺骨。
“妈,我感冒。”廖舒雅抹着流水的鼻子向母亲哭诉。
“蔓蔓,你想办法啊?”温凤姊自己也被冻得不行,跳着脚叫蔓蔓。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忍。
可是要眼下这群温家人哪怕忍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蔓蔓这时候想:若是媛媛,或许还能忍。自己的爸温世轩那是不用说的,绝对能忍。
“我没有办法。”蔓蔓平静地吐道。
温凤姊现在见蔓蔓那张平静的脸,可是要疯了:“你这是当姐姐的吗?见你妹妹淋成这样,你不心疼吗?你自己都没有淋到雨!”
这事又怪她头上了。当时她都见着天气不大对了,要她们不要跑那么远,她们不听。
月儿眉扬:“你这意思是,要我平白无故去淋雨,你们心里才能觉得是平衡了?”
“这——”温凤姊哑了口。
她们这么多张嘴,从来没有一个能说得过蔓蔓的。唯一能胜蔓蔓的时候,就是施行蛮不讲理的集体欺压政策。
温凤姊这口气吞不下:“舒雅,我们走,去找车,妈保证给你找到辆舒适的车坐着。你蔓蔓姐那是狼心狗肺,明明是让我们带她出来的,结果这样对付我们。”
廖舒雅其实不愿意走,然而被母亲牛大的力气拽着,不敌时被拽进了雨里。
张秋燕和温浩雪,主要想着这样湿下去,不像没有淋湿的蔓蔓,八成是要得病的,不如拼死一搏找到辆过路的车,于是跟随温凤姊走了。
这群人走了倒好,几个行李箱,全落在蔓蔓这里了。
月牙儿眼眯眯,猜都猜得到,几个人是故意在她这留下行李的,意图是让她对她们的行李负责并带回去。她们带行李,难截到车。
把包袱丢给别人的办法,都被温家人想尽了。
一只脚,是赌气似地把一排行李箱连番地踢倒,踢进泥里。
蔓蔓抬头一看,才发现有个没有走的,问汪芸芸:“你不跟着去?”
“我为什么跟她们这群傻子去?我受她们的气还不够吗?一路上,她们两对母女欺负我一个单枪匹马的还不够吗?”汪芸芸怒气腾腾地跺脚,边是脱了身上湿濡的衣服拧着。
蔓蔓拉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两件干净的衣裤:“把湿衣服都脱了,毛巾擦一擦,换上干的。”
这样,即能解决湿衣服着身的问题了。然而那群走了的温家人,一个都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解决方法。她蔓蔓,懒得和她们说,免得她们又说她出歪主意狼心狗肺了。
汪芸芸一怔,接过她递来的衣裤,尴尬道:“谢谢。”
蔓蔓身材比她高,身体比较瘦,但她身材不比温浩雪那猪,勉强能穿上系上了扣子。按照蔓蔓说的法子弄干身上后,这身体明显舒缓多了。再接过蔓蔓从自己温水瓶里倒出来的一杯温水时,汪芸芸对蔓蔓的感激,无以形容:“蔓蔓姐,以前我总觉得你——”
“嗯,觉得我傻,觉得我很可恶,觉得我狼心狗肺。”蔓蔓平平静静地吐着这些在温家人嘴里经常出来的口语。
“不是。”汪芸芸红了的脸要钻进地洞里,“我一直对她们说,说蔓蔓姐你是最聪明的。”
蔓蔓从来把温家人对自己的夸奖词从左耳进右耳出,因为知道不真诚。
见蔓蔓沉默,汪芸芸心里也是有愧,找不到话说。
两个人,肩挨肩,在岩石底下等着雨停。
银灰色小轿车,是刹,停在面包车司机所指的桥口。
不管狂风暴雨,姚子业和两个小伙子全下了车,站在桥旁焦急地观察四周地形。见桥下有一片空地,有可能,就是自己当时开来忽略的地方。姚子业当机立断跳下公路。两个小伙子跟着下。
“姐,姐——”手围在嘴边,陆欢在雨中边跑边是大喊。
风雨中传来的疾呼,蔓蔓听见了,站起来,急忙取下湿雾的镜片,拿袖子擦擦眼。
前面,陆欢看见她,眼睛一撑大,紧接埋头顶着风雨向她全力跑过来。
看到的姚子宝叫姚子业:“哥,在这里!”
汪芸芸,是惊讶地看着如天神降临的姚家兄弟和陆欢。其中的姚家兄弟,她是辨认着认出来了,是分别在两个场合里面见过的。尤其是姚爷,当时姚爷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她们一群姐妹见了无不动了芳心的。
姚爷跑了过来,头发上垂着粒粒的雨水,满脸都是水痕,仍不掩其英姿潇洒的俊容。
蔓蔓看着他们三个,有些惊:“你们怎么在这?”
“姐,你搭她们的车离开村时,我们就知道了。”陆欢说。
啊?她一逃逸就曝光了踪迹。
有她这么囧的吗?
人找到了,姚爷心安了一半,但是,现在不是说话聊天的时候,忙指挥宝儿先回去车那头拿雨衣。
在这时候,姚爷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发誓要为女儿找辆车的温凤姊,是盯上了他们的车。
当然,温凤姊她们发现小轿车时,并没有见到姚爷他们下车的时刻。
“有车,舒雅,有车!”温凤姊好像发现了宝矿般,疯狂地冲上桥口。
听到有车有希望了,廖舒雅、温浩雪、张秋燕齐齐跟上。
令她们惊奇的是,轿车里没有人,而且轿车门没有锁,车钥匙都插在钥匙孔里。
姚爷急着找人,就没有拔钥匙了。再说了,在这刮风下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别说人,连头畜生都知道躲起来,谁会想到要偷车。
就这样,姚爷功亏一篑了。
温凤姊抢先拉开车门跳上了车,坐进驾驶座打火,指挥女儿上车。
见廖舒雅都爬上了车,张秋燕和温浩雪虽然质疑温凤姊这样不经车主同意的行为,但更怕温凤姊就此把车开走了,落下她们两个在这荒山野岭等死,跟在廖舒雅后面爬上了后座。
“不如我们再等等吧。看车主有没有回来?”张秋燕心里依然有点怕的,劝前面驾驶座上的温凤姊。
“我觉得不用等了。你说这刮风下雨,把车停路边上不知上哪儿的司机,这脑子能是正常的吗?”温凤姊说。
其她人听了,也觉得她这话有理,要是回来的车主是个抢劫犯什么的,不是更惨。
温凤姊踩下油门,银灰色小轿车掉了头,速速离开此地,完全把滞留在原地的蔓蔓、汪芸芸以及车主都丢到后脑勺去了。
姚子宝奉兄长的命令折回来,刚上到桥头,在原地方不见小车,再往前看,见小车是开出了百米远,拐过了弯口,只余留给他一泡意味深长的车尾烟。
不会儿,姚爷接到回来的弟弟惊慌失措的报告:
“有人把车偷走了。”
“什么?这种地方都能有偷车贼?!”陆欢咬到了自己舌头。
蔓蔓和汪芸芸果断地对看一眼:猜得到会是谁偷的车。
姚爷一样很快猜到了,只要看倒在泥地里那庞大的行李箱群。
为今之计,等救援比较妥当。
“别担心,我想,家里的人,会不久发现我们走了的事,会派人来找我们的。”姚爷温和不失冷静的声音,极大地抚慰了在场的人。
蔓蔓点点头,刚要坐下,忽然感觉到小腹有坠感,一惊。
姚爷忙扶住她。
“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