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往往会搞混项羽的破釜沉舟和韩信的背水一战,但实际上这俩完全不是一回事。
项羽的破釜沉舟,那是真的给正面战斗力加BUFF的。
韩信的背水结阵,只是故意浪给敌人看,勾引敌人全上(虽然也有加“韧性”的BUFF),真正的杀招,是埋伏在敌人大营旁边的伏兵,靠偷家赢的。
顾鲲今天的招数,明显就偏向于后者。
老是提防着敌人,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跳出来诬陷他,那多难受?防御成本多高?
还不如浪给敌人看,浪得让敌人觉得有破绽,蠢蠢欲动。
包括顾鲲在荷兰被人暗杀那次,虽然不是他的安排,但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量和纵容——
与其将来第一次被暗杀,就遇到黑手档这种段位的强大势力,还不如先拿个埃塔祭刀立威,就当是打一针暗杀疫苗活跃一下抗体了。
……
话分三头,画面切到市中心的兰方基建集团与兰方建设部所在的写字楼。
朱敬业叼着烟斗,眺望着远方如火如荼的兰方港。
第一座五万吨级码头建好了,连华夏的中远公司组织的旅游团都络绎不绝来送钱了,朱敬业内心的危机感,已经升到了顶峰。
几个月前,在顾鲲刚刚捞到那条西班牙船、并且大张旗鼓组建安保公司、跟萨武洋联手抛出后续的一系列扩大建设计划时,朱敬业就已经有些骨鲠在喉。
但是,他始终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如果兰方港一期完工后,华夏方面的后续订单遇冷、港口吞吐业务量吃不饱,萨武洋怎么办?
如果华夏方面跟顾鲲分脏不均的话,朱敬业倒是没必要势同水火、或者逼着对方选边站队。
这世上,基建规划搞得很大、但最后建设起来后却鬼城的例子,比比皆是。
要是造房子造港口的生意都能稳赚,规划能100%变现,那世上早就满是基建狂魔了。
朱敬业是圈内人,他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利益瓜分有多鸡贼,所以他一直在以保守的姿态对抗,没有彻底撕破脸。
但是今天,真的不能再等了。
如果中远真的铁了心吧顾鲲和萨武洋规划的项目当亲儿子喂,持续爆火。他却无动于衷,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以后,兰方绝大多数的基础设施建设,乃至综合城区开发,都不需要再经过兰方建设部的国家拨款了,完全可以绕开他,靠商业化运营就能跑通。
那朱敬业在兰方的势力根基就会被萨武洋逐步削弱,最终彻底拔起。
原本“宗室”管基建、“外戚”管进出口贸易,两大肥缺各占一块的默契平衡,也会被打破。
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不过我还有机会,顾鲲能让华夏这么穷的国家,拿出那么多公费为他的旅游业项目捧场,源源不断送客源公费组团开会考察学习,肯定是因为顾鲲出卖了其他兰方的国家利益给华夏了!”
朱敬业最后一次往自己的烟斗里加了一把烟丝,猛吸一口,如是判断,
“说不定顾鲲已经叛国!暗中跟华夏的某些军方背景的有关部门合作了!他已经跟陈明诚一样,变成了外国势力的代言人!”
虽然,即使顾鲲真是华夏势力在兰方的代言人,那也不该跟陈明诚那种汉奸同日而语。毕竟陈明诚是给布列塔尼的白人当狗,而顾鲲只是亲华,大家同文同种怎么能叫汉奸?
但在朱敬业心里,那都是差不多的:那些“叛国者”,都是妨害老朱家在兰方继续当土皇帝的坏人。
他最后的机会,就是逮住顾鲲的把柄,到大公面前下眼药,通过兰方的政府监管,从顾鲲那儿分肉也好,诏安也好,或剿或抚,自有后招。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找了几个狗腿子进来,然后一番吩咐。
……
“敬业,又有什么烦心事儿了么?让伦家给你分忧嘛。”
一个穿着打扮像是他秘书的媚态女子,很自然而然地一步一扭走进他办公室,给他揉肩摁太阳穴,一边听取他的吩咐。
这女人名叫胡眉,实际上已经二十五六岁年纪,不过看外貌也就刚二十出头。在朱敬业面前时表现得很是撩骚,不过真要假装端庄倒也是可以做到的,所以带出去的时候很上台面。
“之前让你想办法打探那些可能跟顾鲲有关的女人,到底实锤了没有?”朱敬业舒缓了一下神经,认真地问。
“你是说,当初瓜分陈明诚遗产那个拍卖会上,顾鲲带来的女生是吧?他妹妹在古晋念书的学校、班级,我都查到了。
还有一个叫林莺的女生,表面上只是顾鲲妹妹的闺蜜、学姐,底细我也查明白了,还假装成她同学的姐姐,搞到了联系方式,跟她稍微混了个脸熟。
我非常肯定她爱上顾鲲了,十有七八还勾搭有奸情,因为她今年刚好高中毕业,花了不少精力谋取了到华夏留学的资格。不过古晋毕竟是外国,所以我就没有进一步打草惊蛇。”
朱敬业叹了口气:“没时间再犹豫了,我对付顾鲲,准备分三步走,第一步就先靠你。”
胡眉立刻收敛了媚态,认真地问:“要我怎么做?”
朱敬业森然道:“你先制造一些校外活动的偶遇机会,跟她单独摊牌,问她想不想嫁给顾鲲,还说你可以帮她,你知道顾鲲为什么不愿意有公开的女朋友。”
“那岂不是暴露了我的身份?”胡眉有些迟疑,一时没能理解。
“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当然要暴露。但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暴露就没关系。”朱敬业很有把握地说,然后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觉得,以顾鲲的身价,如今的生意规模,他肯定应该是跟我、还有萨叔那样,花天酒地女人一大堆。可是至今为止,我们还没抓到顾鲲在女色方面有什么劣迹。
这说明什么?我高度怀疑,顾鲲假装洁身自好,是为了等小郡主长大。郡主如今虚岁十三岁了,差不多快要到豆蔻年华。而大公如果要招婿,第一肯定要求在女色方面不能太污秽,不能有丑闻。
你认识的那个林莺,不管她有没有被顾鲲上手,顾鲲都不让她公开两人的关系,这肯定是小姑娘被顾鲲花言巧语骗住了。而你把这番道理跟林莺说明白,或许还有机会把这个林莺拉拢过来——
如果,顾鲲爆出一些比较恶劣的绯闻,让他将来当不了大公的女婿,那么林莺上位的机会岂不是就多了很多?在这个事情上,只要把话挑明了,林莺是有可能暗中跟我们利益一致的。”
胡眉想了想:“但是如果林莺爆料给我们的话,那也算是她对顾鲲的一种背叛,她跟顾鲲也没可能了——不过,我想办法吧,我会尽量处理成她也是受害者的样子,比如做成是她和顾鲲在一起的时候被第三方偷拍,不关她事……”
这些细节问题,当然是要胡眉这种女人来补足了,朱敬业才不会操心呢。
朱敬业听了行动草案后,满意地点点头:“对,你再完善一下,我要的只是整体效果:如果顾鲲流露出想当大公女婿的念头,而又被搅黄了,那么无论将来郡主长大后嫁给谁,他顾鲲都会是郡主夫婿的情敌。
这样一来,顾鲲非要投靠萨武洋一派的动机也就不存在了。而萨武洋能给他的其他合作条件,我们都能给,萨武洋唯一能多给的,无非是撮合他当自己的外甥女婿。一旦这一点差异化优势拔掉,顾鲲未必不能跟我们合作。”
朱敬业想得很美,他也知道这事儿操作里面,必须再淡化几个要素,比如到时候丑闻泄露时,不能以朱敬业的人去直接散播,等等。
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友情与仇恨,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顾鲲知道他会成为郡主未来丈夫的情敌,那么就算他不情愿,他也不能坐视郡主和外戚上位了。
还残留着君主制的国家,“猜疑链”就是这么残酷。
“可是,如果林莺看穿了,或者林莺跟我们虚与委蛇、却向顾鲲泄密,我们就真的彻底反目成仇了。”胡眉思前想后,不得不提醒老板最后一点风险。
“这个我当然知道。”朱敬业把烟斗在桌上狠狠一敲,“所以,你只是我的第一步棋。如果你成功了,那么我们就想办法开筹码拉拢顾鲲,拿他当朋友,从此只要跟萨武洋交锋。
如果你失败了,至少我也能立刻知道你失败了——那总比半死不活继续吊着强,我们不能再给顾鲲虚与委蛇的机会了。即使你不动手,以现在的局面,顾鲲有九成可能性是跟着萨武洋干到底的,那我还不如把这个不确定因素的泡沫捅破了,给个痛快。”
胡眉只能领命去做。
第二天,她就在古晋中华一中门口,制造了一个自然而然的机会,堵到了林莺。
可惜,她低估了林莺对顾鲲的迷信死忠。
林莺一口咬定她跟顾鲲还没发生过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是觉得顾哥人不错,但他是正人君子,他根本看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