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鲲本来对投资并不是很懂,他只是基于重生者先知先觉的判断。
但既然是酒会上跟人扯淡,总要牵强附会一些理由,所以也就谈笑自若地分析了一波。
这本来只是随便说说的,压根儿没指望说服谁。就好比那些谈笑风生的股评员,他要是真有本事赚大钱,直接去赚好了,还做什么节目啊。
只可惜,在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他这样的借口,却被在场的不少娱乐界和时尚奢侈界的香江富商误解读了。
还当他跟内地高层有什么关系,能打探到内幕消息。
“顾生,这种事儿,大家圈子里说说就是了,是不是当局要对本埠土地供应计划有什么动作了?”
“放心吧,楼市风向又不是股市和期货外汇,知道政策也不算内幕交易的,说出来大家只会承你的情,不会有任何法律风险的。”
其中个别比较懂行的,还怕顾鲲是担心法律风险,所以突然缄口不言了,所以如是劝说。
内幕交易罪这种罪名,在任何国家都有,但是否严格执行,那就看你的本事了。真要严格公事公办,华尔街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统统该坐牢。
但不管内幕交易查得如何严格,也只会查到股市这些金融市场。而房地产压根不算金融市场,提前知道小道消息并且因此获利,那也是根正苗红,在任何国家都合法的。
那些开发商,哪个不是地铁还没规划之前,就已经按照地铁盘的宣传口径,把楼价提前涨起来了,举世皆然。
“这么说,貌似又可以狐假虎威一把、假装我‘上面有人’了?这便宜倒是不占白不占。”顾鲲心念电转,很快就琢磨过这个道理来。
其实,他本来就算是“上面有人”的了,这两年,做华夏人民的老朋友,那就算是有交情。
只不过,既然从事时尚文旅奢侈行业,最大的资产就是品牌、信心那些无形资产,所以背景的想象空间,总归是不嫌多的。
别人猜得你背景越深,这领域的生意就越好做,你提供的服务逼格档次也就越高。
那就顺水推舟吧。
反正这事儿说了大话也没有内幕交易罪的嫌疑,属于法律不管的空白区。
于是顾鲲索性就放开了吹牛逼:“我这些话当然是有依据的,具体不好多说。不过更多是基于我自己的调研判断。我觉得未来几年,本埠的土地供应,多的不好说,每年五万套肯定是有的,会比布殖时代土地供应速度加快至少十倍。
你们想想看,本埠不过五六百万人口,每年新增五万套以上廉价住房,那至少能满足20万人口了,刚需很快就可以被弥合。所以在房价回落到正常范畴之前,我是不会在楼市上有大举投入的,不是没钱,是我不希望侮辱自己的智商。”
“放屁!顾鲲,你这是扰乱市场信心!”和记的许总裁和袁天师都怒了,袁天师要装阴人,还不好意思说,许总裁直接就骂上了。
顾鲲笑得很和蔼:“对,我放屁,那你们别信,别急着抛盘就好,许先生,有信心就未来三年别干降价出货的事情,一直捂着好了。”
顾鲲这番话,着实怂恿到了几个立场不坚定的人。
毕竟他不是空口白话,而是做出了“宁可买400万港币的车,也懒得买超过100万港币的房”的实际行动的。怎么说,这也算是下了几百万的注来买自己的观点。
布王唱片的杨老板一看这场面要僵,连忙出来劝解:“对市场的预期各有见解也很正常,没什么好说服的。今天酒后不宜谈论,到时候自见分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何必要急于分出个对错。”
梁劲松也连忙打圆场:“确实,新政对于土地出让的规划,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大家别伤了和气。
顾生,不如我们去那边聊聊,看看你有什么要委托我们的。我们黑石基金向来注重为客户保密。”
顾鲲也就顺势有了台阶下,不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了。
走着瞧。
他今天本来就是来混点人面,既然顺势找到了一个可以聊得来的基金经理,能帮他代理一些后续投资操作,他巴不得直接谈正事儿呢。
许总裁看着顾鲲离去,还以为自己赢了,不忘朝着顾鲲的背影又公然吐槽了几句。
……
“顾生,我们黑石基金对于一般流通股市、私募非流通股权交易、外汇期货,统统都有涉猎,不知你对于哪方面比较热心呢。”梁劲松端着酒杯,引着顾鲲进了一间小书房,单独私聊。
顾鲲:“我对于外汇期指比较感兴趣。我觉得,随着本埠的回归,汇市会有波动。不仅是港币,连带着周边其他经济体的预期,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梁劲松:“哦,那不知您是想做哪些组合呢?”
顾鲲假装深思了一会儿:“我对东南亚各国经济形势的了解,深浅也各有不同。毕竟我出身兰方,最熟的肯定是大马了,其次就是李家坡、泰国,然后印尼也有所了解。
我觉得,随着香江的回归,国际社会对于整个东南亚承接经济全球化产业转移的份额估计,应该有所调整。如今介入程度越深的国家,越应该对预期有所回调。”
梁劲松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常识,抿了一口拉菲,试探地询问:“据我所知,大马应该是周边各国中,之前承接加工转口贸易最多的国家了——
李家坡坐拥东南亚最佳转口贸易良港,自91年以来,带来了进一步强劲的国际中转份额。马来半岛依托李家坡,做了大量的低技术含量劳动密集组装产业布局。
按照您的估计,是想做空令吉了?不过,令吉似乎也是兰方的流通货币吧,只是看衰令吉的话,没必要特地跑到香江交易所来扫货。”
不了解90年代危机爆发前东南亚经济结构的人,或许对当时的现状难以理解。
从91年露西亚解体之后,因为大洋国的强势,其实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就已经被极大推动了。
而当时华夏还没加入WTO,所以华夏虽然外贸也很发达,但整个90年代火的都是“产业间分工”型的外贸,比如某些产品华夏成本特别低,有优势,就疯狂出口。所谓的“几千万件衬衫换一架飞机”,就是这个时代的粗放型形态。
至于“产业链内分工”,当时的华夏完全挤不进去。
而东南亚的马来、泰国这些国家,利用李家坡的转口港优势,就承接了大量科技含量不高的产业链内来料加工。马来96年突破人均月薪1000令吉,靠的就是这个,人家当时已经接近发达国家的门槛了。
另外,这些产业链内的转移,还带来了大量发达投资国的流动人口,带动了马泰的旅游贸易。这种种对未来可持续涨势的预期,共同导致了泰铢和令吉处于虚高的汇率,甚至连印尼盾都被略微高估了。
97年7月之后,虽然华夏依然没有加入WTO,历史上WTO的事儿还得等4年。但因为香江回归了,国际上很多评估机构都认为,当香江这个转口自贸港完全被内地控制之后,对于内地抢夺马泰“产业链内部加工业份额”是有帮助的,所以要调低看衰一下马泰的产业链内加工业的经济拉动效果。
凭良心说,索罗斯虽然卑鄙无耻,但他的眼光还是准的,苍蝇不叮无缝蛋,马泰发展的可持续性,之前确实被高估了,才导致后来信心崩溃时那么不堪一击。
梁劲松作为黑石投资基金的亚太区总裁,不得不说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目前各国经济的基本盘、形势,他都了然于胸,所以才觉得顾鲲的想法和他的行为,有些微微的对不上号。
“看来想蒙混这家伙还挺不容易的。老子想以提前立泰铢卖空仓位为主、令吉仓位为辅,完全是因为提前知道结论了,可这事儿没法解释……算了,要不就强行找个借口。”
顾鲲内心暗忖。
他虽然可以直接以委托人的身份,强行下达关于投资操作的命令。但他不希望被人发现他的先知先觉,也不想被人将来误以为他跟索罗斯勾结。
所以,能显得自己靠本事,还是尽量演得像一点。
顾鲲内心盘算了好一会儿借口:“我觉得你的建议不够精确,从产业内加工转口贸易的实力、潜力来看,马来确实比泰国高估程度更重。但泰国在旅游业方面的泡沫更大——
我所在的兰方,这几年将会有大动作,我有把握从所有其他东南亚国家手头,抢夺走一部分高端旅游市场份额。所以,一个国家的经济和汇率,对旅游业的依赖程度越严重,中长线因为兰方崛起而受到的打击也就越重。基于这个判断,我决定把主力放在做空中线泰铢上。”
顾鲲都这么说了,梁劲松顿时无话可说。
泰国对旅游业的依赖度,确实比马来亚高得多。
看看后世华夏的旅游团,去泰国的团多得跟狗一样,每年有千万数量级的人蜂拥过去。马来团虽然也多,至少比泰国少一大半。
还不允许人家对自己有信心么?委托人非要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左右东南亚各国旅游市场兴衰,那就由他去呗。
“说说你希望的操作模式吧,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帮你代劳。”梁劲松也懒得再劝。
反正只要大局的投资方针是委托人亲自定夺的,受托基金在操作细节上不犯错,那么就算最后赔了,受托基金也没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