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山石崩裂。正
站在小瀑布前练功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危险,悄然而至。那
时的他,练功还不久,虽有一些成就,但远没达到明劲的地步。
没有明劲的功夫,便不能有秋风未动我先觉的第六感。更何况,这是自然脱落的岩石,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任何杀气。这
完全就是天灾,就算是真正的明劲高手,恐怕也极难察觉出来。
但在一旁监督林轩练功的老杨头,却敏锐的反应了过来。
可林轩头顶上的山岩落下,已间不容发,老杨头想也没想,一个飞身朝着林轩扑来。
林轩还站在瀑布下练功,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退飞。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阵巨响,响彻了整个山林。
林间无数的飞鸟,也因这一下而惊起,四散飞去。巨
石落下,激起的巨大水花和动静过后,小瀑布下的小水潭里,便被鲜血染红了。
两米多高的巨石,直接将老杨头的腿从膝盖以下砸成粉碎。
看到这一幕,林轩心都碎了。他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爬回了老杨头的身边,他浑身颤抖。
因为他和高老头毒老头学了医术,看到老杨头的腿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这条腿,已经没了。
老杨头脸色惨白,他看这林轩颤抖和自责的表情,脸上竟挤出一抹笑容。
他强忍着剧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林轩的脑袋。
他嘴唇苍白,颤抖不已,但他还是坚定的说道:“傻孩子,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会这么傻……”林
轩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沮丧和无助,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第一次知道大自然的伟力。他
带着哭腔。
练功的他,没哭。学医的他,没哭。读书识字被顾老揍的时候,他也没哭。
但现在,他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傻小子……”
老杨头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你听我说……这里是在山林深处,这点动静,没有人知道,你懂吗?”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你身上带的刀子,帮我把腿切下来……”“
你和老高他们学过医,知道怎么下刀子会让我不那么痛苦。”
“来吧,我相信你……否则,再拖下去,我只怕要先流血流死了,哈哈……”这
是林轩第一次亲手动刀子,也是他第一次,浑身浴血。
肌肉组织、骨骼关节、血肉皮肤……这些东西赤裸裸的在林轩眼前,如此真实的展现。
他已经有些忘了,那一天,他是如何背着老杨头翻山越岭,回到山里的。他
只知道,从那一天开始,老杨头就少了一条腿。而
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一条腿,换回来的,是他的一条命。
……
“……那年见你已经踏入明劲境界,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我下山后,便在这顾家,保护在老太太身边。”
林轩的思绪,被老杨头拉回现实,恍然如梦,一晃竟已过去十几年。老
杨头的容貌,还是如十几年前一般,只是他黝黑如朴实农民的脸上,添了不少的皱纹。他
的手掌,依然是那么的坚实硕大,撑着拐杖,也掩盖不住他内敛的锋芒。
他穿着简单的中山装,一只空空荡荡的裤腿,每次看到,都会让林轩的心隐隐作痛。见
林轩有些恍惚,老杨头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林轩的肩膀,正色道,“
臭小子,你要知道,我救你,不单单是救你,也是在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你活着,你身上背负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身上。”“
你究竟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雄
鹰教会了雏鸟飞行,就会一脚把他踢出巢穴。雏
鸟到底能飞多高,只有雏鸟自己知道。
“林轩……”顾
漫咬了咬嘴唇,她见过林轩许多不同的一面,但这一次,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怀抱里如海洋般浩瀚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连眼泪掉下来了都不知道,真傻。
“老杨头,我真的很厉害,武道的尽头,不仅仅是暗劲,化劲这么简单!”林
轩站起身来,激动说道。
此时的他,像极了考满分的孩子,和那个疼爱自己的慈祥的长辈炫耀自己的成绩。在
老杨头的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孩子。
“好,好。”
老杨头很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林轩没有变。他
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事业、友情、爱情,但他也还是那个,倔强的不服输的孩子。“
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老太太这时,也轻轻抓住了林轩的手。
她想看看,这个倾注了自己老伴人生最后十几年心血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他
呀,看上去普普通通,是了,平凡是福。
老太太笑了起来,普普通通,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顾老头和他请来的那些老人们调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看起来虽然平凡,但如果谁真的认为他是平凡,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好,好,好,孩子,有你守护在顾瑜那丫头身边,我就放心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林
轩和顾漫也笑着对视了一眼,但二人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老
太太是糊涂了吧?守护在顾瑜身边?应该是顾漫吧?
二人对视一眼,林轩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想起了他和顾漫在南城牵手逛街,乘坐地铁时,那个挥之不去的目光……
老太太看了顾漫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她顿了顿,开口道:“顾瑜丫头说,老头子已经将她许给林轩了,而且……”顾
漫心里一惊。
她虽然知道,顾瑜这丫头,也对林轩有特殊的情愫。
但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跑到老太太这来了。
等等,她是怎么来的?
她震惊的看了看周围,一旁的老杨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我之前在车站送别老幼,偶然见到那丫头和夫人年轻时的照片长得很像,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丫头也是顾家人,所以就带回来了……”果
然是这样……
林轩眼皮一跳,原来,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鬼鬼祟祟的目光,不是别人,竟然是顾瑜这丫头!
顾漫脸色一变,不仅如此,她还从老太太的嘴里,听到了另外的意思。“
而且什么……”
顾漫有些颤抖,她紧张的看着老太太,开口问道。
“而且……”老
太太看了林轩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神采,这才缓缓道,“顾瑜丫头说,她和林轩已经……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噗
……
林轩差点被一口水噎死。他
憋红了脸,一只手掐着脖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天
地良心,他和顾瑜之间,最多也就是亲了摸了,而且每次都还是那丫头主动的……
可最后一步的底线,二人可从没有逾越过。怎
么到那丫头嘴里,就变成自己已经和她……那个啥了呢!
林轩看着顾漫震惊和委屈、气愤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这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林轩欲哭无泪,顾漫脸色铁青,她嘴唇颤抖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轩,浑身如触电一般,轻颤不止。“
我……”林
轩百口莫辩,他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林轩哥哥!”不
过,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便在后边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