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白湾村。
村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阴沉神色,几乎要滴出水来。
换做平时,这日头升起来的时候,街上早就熙熙攘攘的行人商贩,抑或是海面上来来往往的渔船商船。
可这一天,整个白湾村内,却安静得吓人。
阳光照在街道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暖意,更多的,是一种凝重氛围下带来的沁骨寒意。
女人们倚坐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看着破旧渔场的方向。
一夜过去了,可村里的男人们,却如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孩子们朝着要父亲,吵得烦了,女人便训斥两句赶走,孩子便带着满肚子的委屈,饿着肚子去找其他小伙伴玩去了。
而村里的老人们,则已经开始组织起队伍,准备沿着男人们离开的山间小路,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们年轻的时候,也是精壮的渔夫樵夫,只是白湾村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他们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过了十几年,再一次抄起柴刀,换上樵夫便装的打扮,老人们也唏嘘不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汉子不仅是女人们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更是老人们的孩子。
按理来说,白湾村和老渔场之间,之间距离不过几里地,翻山越岭再如何艰难,一夜时间也足够来回好几趟了。
可偏偏在昨夜,村里的男人们出发后,却在也没有半点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样下去,到底不是个事儿,老人们已经集结完毕,正要出发,却有一匹快马,扬起尘沙,哒哒马蹄声自村外而来。
快马斥候,一骑当先,扬起马鞭,先一步来到了村里。
斥候先见到村中老人,都换上了樵夫便装,眼中也露出几分疑惑。
但旋即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眸子深处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悲凉和可怜之色。
“白湾村里正何在,速速出列!”
斥候的到来,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
斥候一呵,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两鬓斑白,拄着拐杖的老人家。
“老朽就是白湾村里正,官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斥候坐在马上,丢出了一块令牌到那里正面前,里正俯首拾起一看,顿时惊得不轻。
“嘶……郡……郡守大人的令牌,这位官爷,您是……”其他人不认识这令牌,里正却认得,这块令牌,乃是南海郡郡守府的军令!在场其余人听到里正嘴里的话,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议论起来。
“郡守大人?
怎么会跑到咱们白湾村来?”
“可村里男人都还未归来,这郡守大人来了,若是招待不周,恐怕有麻烦……““要是让郡守大人看到我们白湾村这幅光景,恐要动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也难怪,郡守大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么节骨眼上来。
大家还准备出发去寻村里男人的下落呢,眼下这郡守来了,可如何是好?
“在下正是郡守府兵卫,奉大人之命,请白湾村里正以及亡者家属过去,辨别死者身份。”
斥候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老人,他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双亲,心有不忍。
若是家中父母,突然听到自己的死讯,该会是怎么样的凄惨……可这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隐瞒。
虽然斥候也觉得这一幕对于这些老人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但军令难违,他又万般不忍,也只能如实相告,只是尽量斟酌用词,不想伤害到这些老人。
“什么?
!官爷,你,你,你说什么……”里正一听到斥候的话,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他颤颤巍巍的超前走了两步,一双布满皱纹的老眼,顿时充满了浑浊的泪水。
里正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斥候,死死的抓着他的马辔,脸上布满皱纹的松弛皮肤,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老里正节哀,今晨……在距白湾村十里外的山头,发现七十多具干尸,有附近的山民便认出,其中一人乃是白湾村村民,大人便着在下前来……”斥候抿了抿嘴,不敢看老里正的眼睛,喉头上下鼓动几下,话没说完,便见那老里正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老人家,老人家!”
斥候连忙跃下马来,将老里正扶起,掐他的人中,过了好一阵,老里正才悠悠醒转过来。
老里正在斥候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子,他狠下心来拭去眼角的老泪,回头看向村里其他的老人们。
纠集在这里的老人们,大多是昨日失踪的汉子的父亲。
听到这噩耗,已有十几人当场晕厥,剩下的老人则痛哭不已,一时间,哀鸿四起。
老人们的恸哭,也引起了村里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女人们,本就感性。
听到老人们的哭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跟着抹起了眼泪。
一旁的孩子们也不敢再玩耍,愣愣的看着大人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哭。
“老里正,事已至此,节哀……”斥候不忍,撇过头去,又说道,“大人还等着在下回去复命呢,老人家,还是办正事吧。”
老里正颤颤巍巍的走动两步,一双深陷的眼窝之中,尽是悲伤之色,但意外的,眼眸伸出却有一丝倔强和坚强。
死要见尸,这是老人们最后的倔强。
“老哥哥们,不要哭了,外人面前不好看。”
老里正呼吁道,只是他眼角的泪水,却让这番说辞显得格外苍白,“走,去渔场那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里正到底还是白湾村的村官,威望还是有的,他一挥手,便成了众老人的主心骨。
安顿好那些已经昏厥过去的老人后,老里正便带着剩下的老人们朝破旧渔场去了。
斥候本想在前引路,却被老里正拒绝,反而跟随着老人们,朝山里小路走去。
……“大人,一共是七十八具遗体,所有人的死亡原因都是一样,体内所有的鲜血都被抽干……”一个中年的仵作面色有些苍白,深吸一口气,禀报道。
他干这一行干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诡异的情况。
便如之前卢老爷的案子,虽然骇人,但也有据可循,那些人,都是被人以凶器一击毙命。
虽然惨烈,但也是寻常人能使出的手段。
可这一次,在渔场附近山林里发现的七十多具尸体,却都不似人的手段!这些可怜的人儿,身上没有半点外伤的痕迹,可他们的遗体,却干涸如干尸!他们体内,已没有半点血液,每一个人的面貌,都如同苍老了几十岁,皮肤干瘪。
每一个人都以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死状诡异至极。
这种情况,连他这个干了几十年仵作的过来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更不用说那些年轻仵作,甚至有人因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而短暂的发了疯。
好在有郡守大人和他的一个修士朋友在,以仙法手段帮那年轻仵作稳住了心神,否则后果难料。
听了仵作的回报,郡守大人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负剑傲立的修士,眼里闪过痛苦之色。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徐徐道:“张兄,你如何看?”
那负剑傲立的修士,目光锐利,回答道:“徐执,你心中既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