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沉默了下来,仿佛想到了许多,脸色变幻不停。
许久,他看向茉雅奇,道:“皇贵妃不信朕,你呢?你信朕吗?”
茉雅奇道:“嫔妾相信皇上会为皇子着想。”
未必会为皇贵妃处置德妃,但德妃连害亲儿子的事都做得出,皇帝定然无法原谅。
康熙脸色依旧沉着,“难怪她让你来当说客,她当真如此信任你。”
茉雅奇神色淡漠,她没必要为此解释什么,佟佳氏应该早料到了皇帝的反应。
皇贵妃无疑是爱着皇帝的,到了现在,一切都不复从前,这二人也有了隔阂,但这是多年的后宫生涯造成的,而皇贵妃依然对皇帝存有希冀。
皇帝也是在意皇贵妃的,即便知道了这些,也还是无可奈何的。
康熙叹道:“终究是朕纵容了她,乌雅氏从前德行出众,朕宽待她些,但……她实在不堪为额娘。皇贵妃借你的口,也是为了逼朕。你是否也觉得朕很傻?被这二人算计了许多。”
茉雅奇看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皇上觉得这是算计吗?可一个人又是经了多少算计,才会忍心算计自己心上的人?皇上认为皇贵妃与德妃是一样的吗?”
皇贵妃要想对付德妃,不必等到今日,只能说皇贵妃被束缚住了,才是个傻的,竟然贪图一个情字。
为了情,为了四阿哥,不惜忍耐至今。
茉雅奇不认为情是个好的,所以觉得皇贵妃太蠢,但又觉得皇贵妃付出了许多,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她不认同,但也不会瞧不起。
不算计他人,就只能被人算计,如今的皇贵妃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样,何尝不是看清了许多事。
或许皇贵妃之所以借由她的口,还有一层目的,就是不希望再亲眼目睹一次失望。
康熙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康熙握住她的手,道:“但愿你一直能保持本心。”
他让人进来服侍洗漱更衣。
茉雅奇也当方才的事没有发生,继续服侍着康熙进了里面。
康熙没说如何对待德妃,茉雅奇也不知德妃会如何。
翌日,康熙又去了翊坤宫,留了许久。
德妃仍好好的,章佳氏有德妃照料,胎气也安稳,想来这一胎若是阿哥,德妃又能抚养皇子了。
康熙一连多日留在翊坤宫,给足了皇贵妃的体面。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九月三十,章佳氏平安生下了一位阿哥,即十三阿哥。
在德妃正欢喜时,十三阿哥被交给了荣妃抚养。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得宠的德妃会落得如此,原本有两个皇子,一个给了皇贵妃抚养,另一个夭折,如今膝下只剩一个五公主。
紧接着众人发现德妃不如以前受宠,除了偶尔去看望五公主,皇帝并不在永和宫留宿。
德妃仿佛真的失了宠。
一个月后,茉雅奇带着九阿哥从外面回来,兰香兴冲冲地过来,道:“方才小栗子来说,隔壁宫里的章佳贵人磕到了头,听说是被德妃训斥了,一不小心就摔着了。”
一不小心摔着?
茉雅奇觉得没那么简单,怎么被德妃训斥后就摔着了?怕不是被人撒了气,才磕着头的吧?
章佳氏生下十三阿哥后就被封了贵人,身体恢复了却未侍寝。
永和宫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冷清。
她不止一次听人说德妃与章佳贵人争执,德妃斥责章佳贵人的声音。
想必德妃把失宠的气撒到了章佳氏的头上。
这就有失一宫主位的体面。
茉雅奇看了眼兰香,“有什么好得意的?好好做自己的事,别关心无关紧要的。”
永和宫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不关心。
但这阵子少了德妃那些假仁假义的话,和那张虚伪的面孔,她确实好受了些。
她一点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偏偏德妃就喜欢在别人面前刷存在感,表现的多么温良,善解人意,实则都是阴阳怪气。
听多了她烦得慌。
但德妃失宠,她身边的人不能为此洋洋得意,到处去说些不好听的,让人抓了把柄。
兰香哦了声,秒变严肃,“奴才知道了。”
因为荣妃抚养了十三阿哥,启祥宫多了些鲜活的气息,荣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还是有个孩子的好,你瞧瞧十三阿哥多可爱?真是叫人的心都化了。”
茉雅奇也抱了抱十三阿哥,仔细瞧了瞧,心里也喜欢。
过了会儿,她将十三阿哥送还到嬷嬷手中,笑道:“皇上还是体谅娘娘的。”
荣妃一脸欣慰,道:“本宫虽然身体不济,但好歹身边这么多人,照顾个孩子还是方便的,难得皇上还记得本宫,愿意叫本宫抚养十三阿哥。”
说起这个,荣妃又道:“没想到德妃以前那样受宠,如今却……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冷了德妃?可是德妃做了什么?”
这件事茉雅奇不能告诉任何人,她道:“嫔妾哪里知道?嫔妾也觉得挺突然。”
不知皇帝是念着以前的情分,想要保住德妃的脸面,还是为了四阿哥的脸面,总之德妃除了失宠,并没有别的事情。
但只是如此,以德妃的本事,不知将来还会不会有复宠的一日。
德妃能走到今日的地位,怕是不会就此甘心。
听她如此说,荣妃也没再问,只是感慨,“你瞧瞧这些日子,德妃一失了宠,宜妃整个人都变了,目下无人得很,妃位中除了德妃,就她年轻,如今德妃失宠,她愈发得意了。”
四个妃位,荣妃惠妃容颜衰老,早已没了恩宠,就宜妃德妃得宠,没了德妃压制,宜妃自然更放开了些。
也是巧了,茉雅奇回去的时候偏偏遇上了宜妃。
宜妃像只骄傲的孔雀,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看上她,“哟,久不见瑾嫔妹妹了,又来给荣妃请安?何不去本宫宫里坐坐?还是妹妹嫌弃我这长春宫简陋,瞧不上本宫?”
茉雅奇请了安,神情淡淡的,“宜妃娘娘言重,嫔妾怎会如此想?不过是嫔妾不善言辞,怕扰了您的兴致,就是嫔妾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