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晨心就要被埃耶卷入斗篷带走,拉美西斯驾驶疾驰的骏马越过敌军的防线,在距离两人半米远处,他拔出利剑,如同一只眼神锐利的雄鹰,跳下战车扑向猎物。
为避开致命的剑招,埃耶不得不放开双手后退,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战利品落入拉美西斯怀里,惊讶之余,他眯起双眼掩盖因行动失败而升腾起的愤怒。
“怎么会……拉美西斯,你不是在卡叠什吗?”思索片刻,埃耶咬了咬牙,狠狠骂道,“没用的赫梯人!那样坚固的城池居然也守不住!”
“赫梯人还躲在城内,只不过是我没有按照你的计划滞留于那里。”低头凝视晨心,她面容苍白,手脚凉得几乎失去温度,拉美西斯收紧双臂,让她倚靠在自己胸前,“埃耶,我不会给你机会带走她。”
埃耶嘲讽一笑,重新垂下双手,与拉美西斯淡然对视:“尊贵的陛下,要求她离开您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不理会他的调侃,拉美西斯站起身,抱着晨心走向杰库城门:“别再踏足埃及,也别再接近晨心,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埃耶“哈哈”大笑,笑毕,神色骤然一凝,“年轻的法老,你办得到吗?”
停下脚步,拉美西斯侧眼斜视这名有恃无恐的蛇妖信徒,他微一扬唇,再次沉声开口:“相信我,埃耶,为了晨心,我很有耐心。”
魅惑的歌声还未停止,但这一次,拉美西斯没有陷入幻觉,而他的到来也令包括萨卡拉在内的埃及军人陆续清醒。
“拉美西斯,就算没有我,林晨心的生命如同燃尽油脂的灯火,随时都会熄灭,”埃耶一挥斗篷,退回联军阵营,“法老,是看她被束缚于尼罗河底煎熬地活着,还是痛快地结束她的性命,好好考虑一下。”
拉美西斯没有再答话,收回冰冷的目光,他迈步进入杰库,守城士兵在法老抵达城池后急忙关闭大门。
“王,”萨卡拉跳下城墙,跑至他跟前下跪,吞吞吐吐地复命,“抱歉,王,虽然我赶到杰库,却没能完成您的嘱托……您……您和晨心小姐的孩子……”
拉美西斯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自责:“那不是你的错,萨卡拉。埃耶力量强大,之前他混入都城,连杀后宫数人,我们却对此无能为力。起来吧,你和乌诺,你们能坚守杰库,保护晨心至今,我很感激,谢谢。”
萨卡拉仰起头呆呆地望着面色平静的拉美西斯,诧异地张大嘴,刚才……法老是在跟他说“谢谢”吗?
乌诺站起身,扭头朝城外望了几眼:“王,刚才的歌声,很像在地中海时听过的人鱼的声音。”
“有一个比我们更熟悉人鱼的王子现在就停在港口,”对于乌诺的猜测,拉美西斯没有给出正面回应,他不置可否地轻轻笑了一下,“晨心的房间在哪里?”
萨卡拉和乌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臂,指向右边的一间屋子。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他低下头,看着晨心毫无防备的睡脸,仿佛不愿移开视线哪怕一秒,“等晨心醒过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这需要你们的帮忙。”
您的到来不就是最大的惊喜?并且……以晨心小姐目前的状态,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两人稍作迟疑,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行礼领命。
反正不管王想要干什么,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并且,有王在,即使真的惹恼晨心小姐,她的怒火也不会燃到他们身上。
好安静,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
晨心早已苏醒,但她却始终闭着眼睛,白色头发的少女吟唱出最美妙的安魂曲,动人的旋律令她伤痕累累的心得到短暂休息。
一旦睁开双眸,她就必须再次强迫自己冷静面对女儿的惨死,可是……这一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在埃及人面前挺胸抬头……
“王现在伤势严重,晨心小姐也昏迷不醒,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杰库真的落入赫梯手里吗?那些野蛮人一定会先残忍地折磨我们,然后杀掉我们!太可怕了!”伴随着轻轻的推门响动,一名女官的声音从屋外钻入晨心耳内,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言语里满是恐惧和担忧。
拉美西斯伤势严重?蓦地张开双眼,对了,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见了拉美西斯的影子……那不是做梦?他真的来到杰库?还受了伤?
“没想到埃耶那么厉害,”又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另一名女官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盛满清水的铜盆,“不过……若不是法老在卡叠什的旧伤未愈,又得护着晨心小姐,才不会输给那个怪物。”
“是啊,是啊,马不停蹄地连夜从卡叠什赶到杰库耗费了他不少体力,托着那副疲惫不堪的身子应战,当然会落于下风,”由于晨心侧躺着背对房门,女官们没有发现她微睁的眸子,继续自顾自地悄声议论,“旧伤加上新伤,流了好多血,医师们束手无策,乌诺队长和萨卡拉将军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王的床前,而哈纳特书记官也正奉命记录遗旨,不知道王会指定哪一位……”
“拉美西斯在哪里?”
晨心突然起身打断对话,两名女官吓得浑身一抖,随即指向门外右侧的一处屋子,在那里,部队军官们聚集门前焦急地翘首等待,这令她立刻确认出拉美西斯的所在地。
顾不上穿鞋,扔下劝阻她应该多休息的侍女赤脚跑出房间,看见气喘吁吁的晨心,表情沉重的军官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拉美西斯平躺在一张床铺上,全身缠满白色的绷带,但这种治疗方法没能阻止住出血,远远望去,他就像穿着一件鲜红耀目的衣服。
医师们向她鞠躬行礼,乌诺和萨卡拉则各自把头别向一边回避她的目光,哈纳特则赶紧挥动握笔的右手假意书写文件,只是好半天都未能再写出一个字。
晨心想走进房里到拉美西斯身边去,但她的双脚又一次失去控制,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法向前迈出半步。
“晨心小姐,王的……王的心脏受到重创,该死的埃耶居然趁他转身时偷袭……”嗫嚅说完,萨卡拉单脚下跪,懊恼地为自己的失职请求惩罚,“全因为我们的无能!晨心小姐,我愿意以性命补偿过失!”
晨心没有回答,她一动不动地怔怔凝视拉美西斯失去血色的惨白面容,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看起来有些呆滞。
“王希望您能振作起来,他说,小公主的死不是您的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与萨卡拉一同下跪的还有乌诺,他缓缓地把视线移向性命垂危的拉美西斯,“晨心小姐,王的时间不多了,请与他告别吧,如果没有听见您的声音,他是无法安心前往冥府的。”
终于,晨心艰难地挪动双脚,仿佛踏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尽全身的力气,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走到拉美西斯床前。
“我害怕与你见面,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慢慢跪坐于床边,晨心趴在拉美西斯胸前感受他气悬若丝的呼吸和随时可能停止的心跳,隐忍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应该离开卡叠什……为什么到杰库来?拉美西斯,起来回答我,为什么要来杰库?因为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守住它,对不对?”
因为没能被挚爱的人所信任而发出的悲痛欲绝的哭声沉甸甸地砸在所有人心里,听着她自怨自艾地表白,萨卡拉急忙为无法说话的拉美西斯分辨:“不是的!晨心小姐!王他担心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所以才……”
黑眸流转,晨心微微抬眼看向萨卡拉,注意到银发少女漠然的视线,萨卡拉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接着压低音量尴尬解释:“是王陷入昏迷前对我们说的,还让我们务必转告您。”
话音刚落,脸色一直无比凝重的乌诺立即附和:“晨心小姐,王也有害怕的事情,他无法忍受你再次消失。”
“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也不会再对我微笑,一切,都不重要了。”晨心扶着床角摇摇晃晃站起身,伸手温柔抚摩拉美西斯还带有温度的脸颊,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腮边滑落,渗入流出他身体的殷红血液,“拉美西斯,很痛吧?忍耐一下,我这就送你走……”
送走?去哪里?
乌诺与萨卡拉霎时瞪圆双眼,未等两人开口询问,晨心从乌诺腰间抽出他的护身短剑,握紧剑柄狠狠朝拉美西斯的心脏刺下去。
“啊啊啊--”
在一片沸腾的惊慌呼喊声中,拉美西斯翻身坐起,迅速躲过这一刀。
瞟了一眼深插-进被褥的剑刃,他托着下颚朝眼前这张神情漠然的熟悉脸孔微笑:“晨心,我能理解你见到我的激动心情,但问候方式可以再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