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锋士兵返回帐篷汇报林晨心主动离开城池出现在战场时,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的军官们惊讶不已,短暂的面面相觑后,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她要求什么?”恼怒地从沙盘上移开视线,乌里泰舒博瞥向传令兵问道。
“殿下,她要求与您对话。”士兵低着头,如实回禀。
帐篷里一片哗然,那位埃及的银发女战神又在打什么主意?因为她的缘故,不仅攻破进入埃及的大门,战局还被彻底扭转,就在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内。
现在的孤城杰库,陆上有法老的精锐部队--塞特军团严阵以待,而水中则有海上霸主--迈锡尼舰队虎视眈眈,无论赫梯人还是腓力斯丁人都对目前的困境束手无策,然而,眼看胜利在望,林晨心却放弃进攻?在埃及人可以一鼓作气击溃他们的时候?难道她使尽浑身解数将敌人逼入绝境只是为了与之……对话?
“那女人还想干什么?羞辱我们吗?”率先开口的人是伊舒曼,那些将腓力斯丁人围了个严严实实的海军舰队时刻提醒着他,近两个月来,一个年轻女人玩弄了强大而勇猛的海人战士,他们的骄傲与荣耀都被她踩于脚下肆意嘲弄,这是整个海上民族的奇耻大辱!
乌里泰舒博望向埃耶,一直缄默不语巫师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他直起身,扬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稍安勿躁,她提出谈话不是很好地说明埃及依然忌惮我们吗?”
又一阵窃窃私语,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怀疑的意思。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和林晨心,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说完,乌里泰舒博动手理了理甲胄,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衣冠济楚,再三确认穿戴整齐后,他挎上配剑大步走出帐篷。士兵早已等候在外,跳上战车,驾驶者使劲一甩缰绳,两匹健壮的骏马立即载着他们朝着杰库城门飞奔,不一会儿便隐隐约约看到林晨心的身影,她伫立于埃及阵营的最前方,不安分地东张西望,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目标越来越近,乌里泰舒博催促战车手加快速度,猛冲至仇敌跟前,高挂苍穹的烈日投下耀眼阳光,为眼前的女人披上一层金色光晕,那璀璨的色彩深深刺疼他的双目,不由自主地眯起眼打量她,她向他微笑,那是一张友善而甜美的漂亮笑脸,就如同……他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
“好久不见。”无视铁青的埃及法老,乌里泰舒博跳下战车,与笑容满面的银发女孩叙起旧,“我们谈些什么,晨心姐姐。”
瞪大双眸,晨心扭头朝拉美西斯投去疑问的目光,向他求证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堂堂的赫梯皇太子居然称呼她为……姐姐?要知道之前他都使用“这女人”“那女人”“愚蠢的女人”之类的蔑称替代她的名字。
“没听错。”拉美西斯会意,简单地扔了三个字,他还在因答应晨心的请求而后悔不已,心烦气躁的情绪尚未平息。
“真是令人意外的尊称,”重新看向乌里泰舒博,晨心笑道,“你看着……年龄好像我要大一点点。”
“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一挑眉,不悦地给予提示,“我曾将你当做值得信赖的人,而你,晨心姐姐,你欺骗了我。”
被一个年长自己两三岁的粗壮汉子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晨心的皮肤表层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片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颤,低头回忆了好半天,但实在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这位皇太子陛下。
“我长大了,追上了你的年龄,获得与你一较长短的资格,为向你复仇而站在这里。”乌里泰舒博仰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晨心姐姐,你一定想不到吧?昔日的小男孩今天会变成一名骁勇的战士。”
“皇太子殿下,我不认识你,以及今天约你出来不是叙旧的。”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事情上,晨心直截了当地对乌里泰舒博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一点也想不起我是谁?”乌里泰舒博横下双眉,似乎对晨心忘记自己感到万分恼怒,“你毁掉我的人生,却连我告诉过你无数次的名字也没有记住?”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执着地纠结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看着额头凸出青筋的皇太子,本着联络感情促进沟通有利于谈判成立,晨心还是尝试着再一次努力回想,然而,绞尽脑汁也毫无记忆。
“十年前,你骗取我的信任,把我关入黑暗的地牢,威胁我的父亲释放你和一群埃及俘虏离开卡叠什,”乌里泰舒博绷着脸,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别告诉我,这些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卡叠什?埃及俘虏?脑海里终于陆续浮现一些模糊的画面……夜幕笼罩下的卡叠什,她曾在那里避过重重守卫穿梭于戒备森严的行宫,推门走进花园,因为她的准时赴约,原本坐在别苑发呆的小男孩起身展露快乐的笑颜。
“啊!小博!”猛一击掌,晨心终于回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随即笑着寒喧,“好久不见,你长这么大了啊。”
萨卡拉低头挠了挠前额,也难怪对方生气,当年晨心小姐跟对方说什么使用简单的昵称才能体现关系亲密,现在想起来,根本是她嫌别人名字太长懒得记所以编造一个骗小孩子的理由而已。所以关于这位皇太子的名字,她不是忘记了,是从头到尾就没记住过!
“是的,长大了,”乌里泰苏博抬头眺望,视线越过杰库,抵达那座美轮美奂的繁华王都--拉美西斯城,接着,他收回目光凝视埃及的“守护女神”,朗声发出挑衅宣言,“伴随我一起成长的还有父王交付于我的雄心壮志!埃及,将跪拜在我赫梯帝国的威名之下瑟瑟颤抖!”
“向埃及下战书你应该看着我,找她没用,”拉美西斯牵住晨心的手腕一把拉到身后,“不管我多么宠爱她,应战的决定权可不在她的手里。”
“决定权?不,埃及没有决定权,”乌里泰苏博的口气越发狂妄,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幼年时铭记在心里的银发少女,“晨心姐姐,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拼了命保护的埃及是怎样一点一点毁在我的手里!就像当初你毁掉我一切的那样!”
拉美西斯转眼斜向一脸懵然的晨心:“你究竟干了什么让这家伙记恨到这个地步?”
“没有吧?”想了想,晨心矢口否认,“那会儿他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成天被困在宫殿里哭诉很无聊,我就跟他玩了几天,最后一次是教他捉迷藏,大概……他不喜欢这个游戏?”
萨卡拉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时了为离开卡叠什,晨心小姐接近这位深宫寂寞的小太子陪他玩耍,很快取得他的信任。逃出赫梯军营的当晚,她借口捉迷藏,引诱乌里泰苏博乖乖躲在僻静的死角地道,然后将其作为人质要挟穆瓦塔尔释放埃及俘虏,并烧毁军需库,致使赫梯错过进攻埃及的最佳时间。听说事后小太子被人诟病了好多年,哈图西利也以此作为对埃及出战失利的理由。结果在晨心小姐的概念里……乌里泰苏博的恼怒仅仅是因为不喜欢玩捉迷藏?
“林晨心!”乌里泰舒博扯着嗓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欺骗我!把我骗入地牢不闻不问!所有的人都指责我!那个该死的哈图西利也向元老院禀报说是因为我延误战机而无法取得胜利!这一切全都因为我曾经那么信任你!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生活的吗?皇太子的地位遥遥可及!身为王族的骄傲崩塌垮毁!我忍受着非议和嘲笑,每过一天,对你的仇恨都会增加一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向你复仇,夺回属于我的荣誉!”
“不是地牢不是地窖,那里有储水还有美酒,而且冬暖夏凉,我特意选的地方,”听完他的控诉,晨心神色严肃地纠正,“我也没有对你不闻不问。你说爱吃乳酪面包,我准备了好多呢,对了,还有蜜枣果酱,你不是说最喜欢用这种果酱涂抹面包吗?我都记得。”
“那些吃得我想呕吐的食物?”握紧双拳,乌里泰舒博又咬紧了牙,厉声质问,“从获救的那天开始,我甚至厌恶看见它们!你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我明白,”拉美西斯又一次侧眼瞄向背后的晨心,一脸冷漠地评判,“是你不对,晨心。”
“诶?”
“啊?”
“咦?”
萨卡拉、乌诺、阿努普以及附近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的王投去诧异的目光,对于法老不仅没有为晨心小姐襄助埃及进行辩护,反而加以指责的行为,大家都感到相当意外。
“再怎么喜欢的食物也不能连续数日地吃,你这样做等于夺走他对食物的喜爱,他再也享受不到乳酪面包和蜜枣果酱的美味所带来的幸福,你应该为自己的考虑不周道歉。”如同一位宣读判词的公正法官,拉美西斯严肃地继续说道。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吗?
埃及的战士们无趣地重新望回对面的敌人,比起青筋暴凸的赫梯皇太子,他们的王还真是异常的悠哉,似乎压根未将乌里泰舒博的威胁放在眼里。
“好吧,我的错。”略微扬了一下眉,晨心走出拉美西斯的身后,“小博,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乌里泰舒博默不作声,只是警惕地盯着她。
晨心背起双手,笑得无比真诚:“放了特提和昔拉,作为交换,我跟你走,到了你的地盘,你可以找我慢慢清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