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不休的噩梦倏地平静下来。
莯茶蹙着眉醒转,默然片刻,摘下眼罩,摸了摸腕上的银镯。
她在妈妈生前的房间里,翻出了她从小到大的海报、专访杂志、台历、写真集……她曾以为从未得到过重视,却不知她躺在病床上煎熬的那几年,一直注视着她。
她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是不是看女儿拿了奖,便欣慰地合上了眼?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降落,窗外云层渺茫。
莯茶闭上眼,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心想,太过分了。
莯筠是个要强又在意面子的人,当年公司濒临破产,他近乎崩溃,谁也不愿见,后来靠着女儿的卖身钱,让公司重新有了起色,却觉得没脸再面对女儿,很少去见她。
刚开始是一周一次,然后是半个月一次,后来只有妈妈来看她。
再后来,妈妈也不来了。
小莯茶孤零零地坐在练功室里,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深色的幕布,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孤独和黑暗能够把人吞没。
莯筠靠着娱乐公司回馈的好消息慰藉良心,双方默契地不提莯茶受的苦。
可是拂去这层脆弱的虚像,真相其实并不难查。即使在莯茶妈妈病逝时,他猝然悔悟,也无济于事了。
对于莯茶来说,世上最廉价的东西,大概就是“后悔”与“补偿”。
莯筠的公司重回正轨,越来越壮大,不再需要莯茶为家里付出。
莯茶也不需要这个“家”了。
她原谅不了莯筠,也原谅不了自己。
这趟是秘密出行,莯茶谁也没带,一个人偷偷溜达到S市。飞机到时,徐临操心地打电话过来,问这问那,很有要把方好问打包快递过来的意思。
莯茶无奈:“临妈,你就别把小芳递过来了,我头疼。”
方小助理的嘴碎跟徐临一脉相承,见到他俩凑一块莯茶就胆颤。
前一天徐临给订好了酒店,恰巧是蒋家旗下的。蒋雨知道这事,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派人来接。
酒店方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听话地做了保密工作,一趟车搞得像在走私,悄咪咪把莯茶运到酒店,要是再来几个黑衣保镖,那就齐活了。
到酒店放好行李,正好十一点,明天高考,各所高中提前几天就放了假,这会儿莯玫应该在家。
莯茶换了身行头,带着礼物出门,酒店的特派车送她去那个陌生的别墅小区。
她每年会回来两三次,给妈妈扫墓,顺便见见莯玫。
今年清明时,她在《井中月》的剧组忙着拍戏,这趟回来,正好可以去看看。
回到这个城市后,莯茶的心情都是灰色的,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手机忽然一震。
颜笙发来了张图片。
莯茶点开瞅了瞅,是客栈里那老爷子。
颜笙提议拍照时,老爷子非常配合。
拍照前,还特地梳了梳满头华发,理了理胡子,笑眯眯地说:“我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还是客栈的招牌呢,她爱念叨是被我这张脸骗到手的。老了也要随时打理好哦,不然她那么爱美的人,我下去了嫌弃我怎么办。”
莯茶在旁边听着,悄悄伸出手,比了个框,将老爷子框进来。臭屁的老爷子捧着茶杯,坐在藤椅上,身边是一只走一步就要抖三抖的胖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