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确实说不出朵花儿来，欲言又止，许久才又叹了口气：“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各取所需而已。”
莯茶淡淡反问：“是吗？”
徐临别过头：“岁岁，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瞒着你，也是不想让你多为我多担忧。”
“我快一米七了。”莯茶比了个高的手势，又在桌边比了比，“不是那个小豆丁了。”
徐临忍不住笑了，他今年三十四，脸嫩显小，看着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其实也没比莯茶大多少。当初接手莯茶时，他亦不过是个青涩的小年轻罢了。
陪了莯茶十一载，原来当初那个只到他胸口、上台前总会沉默地抱会儿他，连撒娇都小心翼翼的小孩儿，已经长大了。
他的脸色多了几分唏嘘，望着莯茶的脸微笑：“确实长大了。”顿了顿，又道，“想听故事？”
莯茶也笑了笑，目光沉静：“洗耳恭听。”
徐临仔细思考了会儿，慢慢道：“我和盛洵是大学同学……唔，同一个专业，又都加入了一个社团，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莯茶放下勺子，好奇捧腮：“盛叔追的你吗？”
“不是。”徐临看她乖乖的样子就心软，面对着莯茶，好像往事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了，笑着摇摇头，“盛洵年轻时又傲气又冷漠，你是没见过，特别讨人嫌。现在是长进了，懂得在你面前讨讨巧。不过我那时候瞎眼了，就认定是他了，主动追求了他。”
“在一起三年，相处还算不错，和很多恋人一样，我偷偷许过很多山盟海誓，不过盛洵觉得，愿望如果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他从来不说这些。”
徐临说到这儿时，话音一顿：“毕业前，我们被他家里人发现了。盛洵他爸当然不可能允许我们俩在一起，但是生意人嘛，做事不会那么直接，容易激起年轻人的逆反心理。他就找我谈了谈，没表现出什么，但是渐渐的……我和盛洵之间总会出现很多矛盾，矛盾爆发，大吵特吵一架，又勉强和好，反反复复。当时我家里情况不太好，学业压力又重，矛盾积累太多，我有些累了，放假后没留下来陪他，回了家后，我的性向居然也被曝光了。”
“家里的压力，学业的压力，亲戚朋友的冷嘲热讽，甚至连在学校里也开始有人指指点点，盛洵和我的关系也因为各种矛盾渐渐冷淡。”
徐临的笑容淡下去，眼神有点悲哀，似乎是看着莯茶，又似乎是在看年轻时的自己，“盛总手段高明，杀人不见血。我和盛洵渐行渐远，最后我先承受不住压力，提了分手。”
“盛洵没同意，他约我到初见的后山红叶树下等他。”
莯茶直直地看着徐临。
徐临像是个无措的小孩儿，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干脆又薅了把她的头发：“我等了两天，他没来。后来回去，听说他出国了，没能见着最后一面。我休学了一阵，换了个专业读。”
说着，徐临仔细打量了下沈棠，满意地道：“换了专业也不错，不然怎么把你捡回来养大。”
莯茶拍开他的手：“然后呢？”
徐临：“没然后了，毕业后到处找工作，最后接手了你，一边工作一边养孩子。就是没想到，随便跳个槽就是他家公司，见鬼。”
莯茶脸色严肃：“盛叔告诉你原因了吗？”
没头没尾的，徐临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随意道：“嗯，他原本要来赴约的，结果被他爸直接押着出国了，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砸了，我后来也换了联系方式，他联系不上我。”
莯茶听得眼皮一跳。
徐临道：“谁也没错，只是没能相互信任罢了，相扶着走到最后的童话太少。现在这个岁数了，什么恩恩怨怨、情情爱爱也早没了。”
莯茶心想，你才多大啊。
看得出徐临的笑容勉强，不想再提，她想换个话题，手却忽然被握住了。
徐临盯着她，声音低沉：“岁岁，我年轻时吃了太多亏，知道感情靠不住。你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
莯茶蓦地一寒，张了张嘴，又被打断：“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其实不太好受。我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的关系，被亲戚邻居议论得不敢抬头，抑郁了很久。”
徐临他妈非常彪悍，扫把提起来能撂翻五个大汉，抱着个煤气罐也健步如飞，向来对亲儿子没啥好脸色，不过对莯茶却疼到了骨子里，每次徐临把她带回去，徐妈妈都会变得异常柔和慈祥，嘘寒问暖，绞尽脑汁地煮一桌她喜欢的饭菜，还会裁剪衣服，做的款式也不老，穿着贴身。
莯茶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也有过那种日子。
徐临说完，想了想，又笑了：“都过去了，现在每年回家，那群当初在背后指点的，都巴着我，不是想让我给他们儿子女儿个出道机会，就是塞人到你身边。”
莯茶依旧疑惑，蹙着眉问：“临妈，你还喜欢盛叔吗？”
“不喜欢了吧。”徐临随口道，“他看我也没感觉，凑合凑合，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别学我们，以后找个漂亮的姑娘好好相处，我还等着抱孙子。”
莯茶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没把“我不会的”这句话说出来。
徐临怕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么多年了，徐临的脾气他也清楚，看似宠溺无边，可是涉及到这些问题时，他绝不退步。
莯茶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问题：假如颜笙和徐临同时掉进水里，她救谁？
脑中闪过帷幕之后那个轻若鸿毛的吻，克制，温柔，一如颜笙本人给他的感觉。
她忽然僵了僵。
“崽啊，怎么了？”徐临说完往事，很快恢复如初，见莯茶脸色莫名僵起来，担心她是哪儿不太舒服。
莯茶摇了摇头。
她只是发现，原本信誓旦旦觉得，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徐临。
可是刚才她居然……犹豫了。
徐临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灯火夜景，也觉得恍惚。
想到莯茶刚才那句是否还喜欢，他竟然……有些动摇。
父女俩沉默地对坐片刻，一起偷偷摸出手机，点开心里想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