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焱回到马车里之后,回想起百里越泽刚刚的话,就想到了自己昨天早上在洛蘅那里遭遇的冷待,一时心头也是堵得慌,可还是忍不住掀开了车帘,朝河边看了一眼。
也不知方才牧充朝她们说了句什么,洛蘅此刻正笑个不停,秋日的艳阳下,她笑盈盈的脸蛋儿仿佛发着光一般,竟比她身旁那片波光粼粼的河面还要耀眼。
不知为何,谢焱突然有了种若是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挺不错的想法,恍然间,他猛然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竟然装得下除了安定天下,扫平四海以外的东西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因为那个小姑娘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而被瞬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凝聚了所有的心神?
他不由得心头一悸,他还从未感受过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像此刻这样剧烈,有力。
而后他放下了车帘,转过身,把头仰靠在车壁上,手背贴在额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尔后几天,洛蘅明显察觉到定王与之前不同了,之前自己一直有意避着他,而他也称得上是配合,哪怕是那天早上他主动先与自己说话,问的也不过是寿阳的事情。
可最近几天,他一改常态,无论自己怎么避着他,他都能找到机会单独与她说话,不是问她吃的怎么样,就是问她昨晚睡的怎么样,要么就是马车颠不颠簸,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反正就是从方方面面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无论洛蘅怎么冷着脸,甚至是故意敷衍他,又或者摆明了一副不乐意理会他的态度,他都不改初心,这让洛蘅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有些心慌,还有些气恼,一时就更想躲着他了。
而百里越泽在经历了初时的疑惑,惊讶,然后惊恐,最后才算是恍然大悟。
此时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因为这次是带着女眷出来探亲,不同于以往行军,所以走的慢得多,如今也不过才快到甘州境内,而到靖州也需得穿过甘州才行。
这天中午,在短暂休息之后,队伍又打算重新出发的时候,百里越泽一下子就挤进了谢焱的马车里,没等谢焱赶他走,他就急急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谢焱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便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百里越泽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便也整了整衣袍坐好,这才肃起一张脸,问他:“你是认真的?”
既是多年好友,大家也都是聪明人,谢焱见他一来就不绕弯子,自己便也直截了当地与他道:“你何时见我不认真过了?”
百里越泽一听就再也崩不住了,满脸“果真是我想的那样”的表情。
谢焱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等着他的下文,然后就见百里越泽指着他控诉道:“之前我说你,你还不承认,你看你果然不安好心!”
谢焱却是不急不忙地辩解道:“第一,之前我压根儿就没有那个心思,所以当时你确实是冤枉我了,第二,什么叫不安好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百里越泽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顿时词穷了,又想想这么多年的好伙伴,人家好不容易开了窍,动了凡心,自己怎么也该祝福他,为他开心才是。
而且那灵嘉县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若是成了,倒也是一段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于是便收回了手指,笑着道:“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了。”
然后又想起了洛蘅近日对眼前这位的态度,又眨了眨眼睛,笑话他道:“不过目前看来,你是任重而道远啊……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我来帮你想个主意如何?”
谢焱自然是懒得理会他了,由他来想主意?呵,他恐怕还不如自己呢!
不过一想起这个事情也是头疼,再想想之前他们俩在王府书房里的对话,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暴揍一顿!
若是那时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怕此时赐婚的圣旨都已经求到了,哪还会有眼下的许多麻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难得看到谢焱碰次壁,百里越泽顿时幸灾乐祸,心情大好,看来这次的靖州之行,定是不会无聊的啦。
次日,他们便到了甘州城外,刚一到,即碰到了一大队来迎接他们的人马,原来是驻守甘州的容钰和牧老将军的小儿子牧鸿笙听说他们今日会抵达甘州,所以就一块儿等在这里接他们了。
等这些男人们都彼此打过招呼,闲话一番之后,女眷们便也下来见礼了。
寿阳倒还好,牧鸿笙虽没见过她,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小侄女,可是当寿阳帮他引荐洛蘅,说这位是永寿宫洛太妃养在身边的灵嘉县主,这次被她邀请来牧家做客的时候,牧鸿笙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当即怔住了。
美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他的胞姐牧家九姑娘牧将瑜就是个人见人夸的大美人,可是比起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是有点差距的,是以他就有些看呆了。
谢焱很是不喜牧鸿笙看着洛蘅时那直白的眼神,当即轻咳了一声,牧鸿笙这才反应过来,忙与洛蘅见过礼,这才招呼着他们进城。
进城之后便是晌午了,午膳就由容钰做东,在甘州最大的酒楼里用的,他们也将在这个酒楼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出发前往靖州。
这一路洛蘅确实有点儿累了,是以用了饭就去歇息了,寿阳也没多呆,和她一块走了。而剩下来的那些男子们自然是要在一处喝酒谈天的。
待她们走了,牧鸿笙才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着与众人道:“哎呀,我可终于敢大声说话,放肆喝酒了!”
见他们有些不解,牧鸿笙端着酒杯的手肘略抬了抬,示意大家去看那边那桌,又道:“县主终于走了呀!”
洛蘅和寿阳没与他们一桌,而是在这桌旁边另开了一个小桌,中间以屏风相隔。
牧充听了这话,倒是最先道:“小叔父你这话何解呀?灵嘉虽贵为县主,可为人行事向来大方得体,温柔娴雅。”
牧鸿笙见被自己侄子误解了,连忙放下了酒杯,解释道:“咳,我也不是说她人不好,就是你小叔叔我在穷乡僻壤待惯了的,哪里见过这样的神仙人物,是以都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太过粗鄙,惊扰了她。”
牧充这才领悟,倒是有些理解小叔父的意思了,又看桌上众人都笑了,便也说笑道:“不怪小叔父你作此想法,实在是灵嘉这样的女子太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