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焱自然没管身后的洛蘅是如何纠结,走出屋门的那一刻,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照耀在了他的身上,谢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通泰无比,比他十几岁的时候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场胜仗还要痛快淋漓。
说到打仗,谢焱行军一向以快字闻名,往往敌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刀就已经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了。
可是这次对于他与洛蘅的事情,他却迟迟没有做最后的决断。这并不是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而是因为……
他怕突然如此会吓到了她,提前走漏了风声会让别人误解她,也怕她对他还不像自己对她那般地坚定……
林林总总,总之他顾虑了很多,曾经面临生死之战的时候他都没有像这样摇摆不前,优柔寡断过。
是以,他当局者迷地暂时忘却了他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行事一贯果决,最擅长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直到今天他隔了一道围墙听见了赵玄都的那番话,虽然洛蘅最后还是拒绝了他,可却也让谢焱生出了一背的冷汗来。
在等待洛蘅最后答复赵玄都的那一刻,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不安,他甚至差点没忍住就想翻墙而过,去到那边直接一把把洛蘅拽走好了……好在洛蘅也并没有让他煎熬多久,她拒绝他了!
从未有过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他甚至有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实在是无法想象,如果那一刻洛蘅真的答应赵玄都了,自己会怎么做?
这样一想,谢焱就猛然清醒过来了,他之所以顾及这么多,不过就是患得患失罢了,可不是为了让别人来趁虚而入的!
既然他对洛蘅的心意已经至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马上先把名份给定下来最是要紧吗?
其实情场就如同战场一般,把握先机最为重要,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谢焱自然是在那边呆不住了,他想立刻见到洛蘅,再去见庄老夫人,庄家的两兄弟,再给母后写封信……
如今第一步已经算是完成了!
谢焱走在院子里,脑海中又不禁回想起了洛蘅方才受惊羞怯如小兔子般的可爱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又扬了起来。
他大步跨出了院门,又脚下微顿,整了整袖口和衣襟,这才转过身子,向隔壁走去……
洛蘅直到望到了站在门外探头探脑但又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而始终不敢迈步进来的流霜,她这才想到了什么,忙唤了流霜进来。
流霜其实站在门口纠结有一会儿了,虽然定王已经走了,可县主怎么瞧着比之前更烦恼了呢?她要不要进去劝一劝呢?可她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劝好呢?
先是赵公子,再是定王,这两人到底都跟县主说了些什么呢?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了县主喊她,流霜眼前一亮,忙走了进去。
等走到近前,还没说话呢,就听县主先主动吩咐她道:“你去看看,王爷是不是往隔壁老夫人那里去了?如果是的话,你注意着些,等王爷走了,速来与我说一声。”
啥?
王爷咋又去了老夫人那里了呢?流霜惊讶不已,可也不敢耽误洛蘅的事情,忙应了一声,就出去查看去了。
洛蘅又坐回了厅堂的太师椅上,两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可没过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移步走到厅堂门口,待要跨过门槛,却又把脚收了回来,然后又走回去坐好,可没坐多久,她再次站了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道来来回回折腾了多少趟,她终于望见院子里流霜小跑着朝这边过来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主仆二人一相遇,洛蘅就急忙扶住了流霜的肩头,问道:“怎么样了?”
“县主,”流霜边喘着气,边急急回道:“我看了,王爷确实去了老夫人那里,还单独与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方才才出来呢,我一见王爷走出屋门就过来了,他现在应该刚出院子呢。”
流霜这样回复了她一通,洛蘅连忙抬起头来,朝院子门口望去,果然看到有一道高大挺拔的玄青色背影从门口闪过,然后远去。
他没有再来她这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就这样走了,自己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追上去问他吧?还是去祖母那里打听一下?
洛蘅摇了摇头,不行,她现在不能过去,否则在祖母眼里,就好像是她跟王爷提前约好了一样,那她……
洛蘅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而后手便从流霜的肩头滑了下来,她有些无力,又有些无奈地道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流霜有些担心,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只见是锦霞从院外走了进来。洛蘅也看见了。
锦霞一望见她们,就忙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
待与洛蘅行过礼,洛蘅便朝她点了点头,又问道:“回来啦,老夫人用过膳了吗?”
锦霞也忙点头,“回县主,已经服侍着老夫人用过膳了。”
说完,她语气微顿,又道:“刚用完膳,王爷就过来了,还要与老夫人单独说话。暮卿姑娘就把我拉到她屋子里去了。我们说了一会儿话,王爷才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了,然后我才去与老夫人辞行回来。”
这是暮卿姐姐担心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洛蘅了然,不过锦霞应该知道该怎么答复她的,真正让洛蘅在意的是后面那句,她忙问锦霞道:“老夫人就没问你什么吗?就直接让你回来了?”
锦霞摇了摇头,“没有再问什么,只让我赶紧回来服侍您,免得您午歇醒了找不到人。”
“那你走的时候老夫人神色如何?”洛蘅想了想,又问得再具体些,“有没有明显得不高兴?或者生气?”
锦霞沉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应是与之前无异,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样啊……
洛蘅却是听得眉头紧锁了起来。
她以为祖母就算没有情绪外露,也至少会把她身边的侍女留下来询问一番关于她与王爷的事情,又或者会让锦霞回来告诉她,让她一醒马上过去见她。
结果什么都没有,那这究竟是闹哪般啊?总不能定王是诓她的,其实什么都没与她祖母说吧?
洛蘅无端地就有些烦躁起来,她忽地转过了身子,风一般地又往屋里去了。徒留下原地面面相觑的锦霞,流霜两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也跟着进去了。
洛蘅甩开了内室的珠帘,自己冲了进去,然后也不忘吩咐跟过来的锦霞、流霜道:“你们不用管我了,快去吃点东西吧,午膳还没用呢。”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没进内室,却也忍不住劝洛蘅也吃点东西,洛蘅此时哪里吃得下啊,自然不应,只让她们快去。
看样子县主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了。锦霞、流霜叹气,没办法只能先走开了。
洛蘅在内室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心情越来越浮躁,最后才坐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手肘下意识架到了中间的小几上,手下就摸到了几本书,她一眼看了过去,那是几本她在靖州的街市书坊里搜罗来的菜谱。
她很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菜谱,自己也在试着编写。而且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阅读菜谱,是最能让她很快静下心来的好办法。
她不自觉地就照做了。
待她强迫自己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手中的菜谱,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烦躁不安慢慢变得平和安宁起来,脑子里也从思绪纷飞,完全看不进去一个字到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地逐字逐句开始斟酌起来。
直到听到有珠帘轻响,她这才被打断了,忙抬眼望去,只见锦霞立在了门帘边,然后便轻声禀复她道:“县主,老夫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