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觉得‘男孩子之间的感情是打出来的’这句话,实在是至理名言。
自从前些日子她和昙曜一起共奋战后,她明显感觉到两人间的距离感减弱了不少。
虽然昙曜在外人面前还是冷冷淡淡、端正己身、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私下相处起来,话比以前多了不少。
寺院规定,如僧人修行,则无需再做洒扫之事。
朝颜对总被分配去扫猪圈怨气已久,如今能摆脱洒扫,她自是乐于接受的。
可是,并没人告诉她修行要凌晨四点起床呀!
以往自己摆烂,日日睡到日上三竿,一旁的床铺早已叠的整整齐齐。
朝颜只当昙曜比自己早起一会会罢了,不成想,竟要比自己早起两个时辰。
如果睡不好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快快洗漱穿衣,莫要误了早课的时辰。”昙曜早已穿戴整齐站在床的一边,催促还躺着的朝颜。
“早课能打瞌睡吗?”饶是我高三,也没上过这么早的自习。
“不可,你快快起来。”说完,昙曜迈着焦急的步伐向外走去。
待昙曜返回厢房,朝颜才将将穿戴整齐。
昙曜皱眉,再次催促:“你可快些,迟到是要挨罚打板子的。”
一听要打板子,朝颜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两倍,小跑着跟在昙曜身后向大殿走去。
清晨的大殿隐匿在山雾中,远远望去,大殿高耸入云,巍峨壮观。
从厢房去大殿,要么走上坡路,要么走台阶,但无论哪条路,都要爬山。
朝颜气喘吁吁的爬到大殿广场,见大殿门前已站了乌泱泱的人,惊得下巴都合不上来。
平日也没见寺院有这么多人啊!
昙曜将朝颜安置在僧人队伍后方,自己走向前方。
随着大殿内一声钟响,众人依次进入殿内,盘腿而坐。
佛像前站有一人,那人手持木棒,敲响面前的大磐,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诵经声。
朝颜看着面前的佛经,眼皮止不住打架,这诵经声实在太好睡了。
忽然一阵拖动蒲团的声音响起,前面的人站起身,朝颜也迷迷瞪瞪的跟着站起来,随前面的队伍绕佛像行走,耳边不断传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声音。
殿外的天色微亮,队伍依次动起来,朝颜心中大喜,看来是要结束啦,可以回去睡觉了。
诶,怎么大家又转回原地了,诶诶,大家怎么不坐着,改跪着了。
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为了有口饭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随着一声钟响,早课终于宣告结束,一群人走去斋堂食早饭。
朝颜已经被折磨的毫无力气,面对白花花的粥一阵反胃。
旁边一个脸圆圆的小沙弥轻轻戳了下朝颜,“师兄,你不吃吗?”
朝颜无力的摇摇头。
“那...能不能给我,我没吃饱。”
朝颜摆摆手,“拿去,都给你。”
为了避免被巡查的人发现,两人趁人不注意,快速交换了面前的碗。
昙曜回到厢房换衣时,看到床上裹着个毛毛虫样的人,无奈的说道:“洒扫也没见你这么累,难道洒扫比修习还轻松?”
从被子中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宁愿去扫地、打扫大殿,也不要日日起的这般早。”
“你每日睡得太晚,睡得早些,第二日便起得早些。”
“我今日必定睡得十分早。”
昙曜轻笑一声,“略歇息一会,与我一同去跑香。”
朝颜从被子中抬起头,“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修习怎可偷懒。”
朝颜看着一本正经的昙曜欲哭无泪,罢了罢了,为了自己还有口饭吃,再忍忍就过去了。
朝颜第二次坐回斋堂的位置,一脸生无可恋。
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师兄,你不吃吗?”
朝颜转头看了看,又是那个圆圆的脑袋,憨态可掬。
“不吃。”
“那...能不能给我,我没吃饱。”
朝颜再次摆摆手,“都给你。”
小沙弥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好运气,之前自己没吃饱只能硬生生饿着,昨日自己向佛祖祷告请求能让自己吃饱一些,今日就来了个这般好的师兄,佛祖真好。
朝颜一日下来只喝了些水,感觉又饿又困,两腿都在发抖。
当朝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厢房,看到昙曜依旧雷打不动的在打坐,心中对昙曜越发敬佩,大师果然是大师,这般意志力无人能及。
朝颜爬上床,用被子捂住脑袋,没一会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半夜,一阵又一阵的“咕咕~咕咕~”声传来,昙曜起身从角落拿出一块布,递给朝颜。
“这是什么?”朝颜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块烙饼,僧人不是过午不食吗?
“你怎么会有这个?”
昙曜躺下,侧头看向朝颜,“我见你将饭食都让给他人,估计你会饿。”
“师兄,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此恩此情,无以为报。”朝颜拿着饼子狠狠咬下一口,可真是太好吃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黑暗中昙曜的眼睛亮了亮。
朝颜咬咬下嘴唇,小声说道:“师兄。”
昙曜笑得很是灿烂,“乖师弟,明日要好好吃饭啊。”
朝颜看了昙曜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继续吃饼。
第二日,朝颜依旧打着哈欠跟着昙曜一起上早课。
还是昨日的斋堂,还是昨日的位置,还是那个头圆圆的小沙弥。
“师兄,你不吃吗?”
朝颜看了他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
小沙弥内心痛哭,佛祖,你不和我好了。
日复一日,朝颜每日跟着昙曜上下晚课,下了晚课还要被逼打坐,有时打完坐还要被迫继续读经书。
朝颜忍不住咆哮:“昙曜,你放过我吧,我要躺平!”
昙曜只是看了朝颜一眼,继续低头译经,“你的《金刚经》读到哪了?”
......
以往朝颜总一个人躺在院子中,与师兄弟均接触不多,如今开始修行才与众人熟络起来。
例如总是喊饿的法空,厨房的李大爷,种菜的王大娘,打更的张大叔,胡子花白的守寺人,大家都叫他道宗师父,还有师兄师弟若干人。
根据师兄弟小道消息,厨房的李大爷和种菜的王大娘是一对儿,前些年从其他地方逃到此处,他们的孩子因病死在路上。
人一旦不想死了,就不想亏待自己的胃。
为了能时不时去厨房鼓捣点新玩意,朝颜充分发挥了小孩子的天真烂漫,逗得李大爷和王大娘甚是开心。
从王大娘那,朝颜得到一个洗澡利器——肥皂荚,也不知道这王大娘用了什么方式让它在西北存活,对于王大娘的种菜技术,朝颜心服口服。
自从拥有了肥皂荚,朝颜感觉自己焕然新生,再也不用闻自己身上的汗味了,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春去夏来,山上蚊虫越来越多,王大娘见朝颜胳膊上被咬了一个又一个包,心疼的不行,亲手做了一个香囊送给朝颜。
朝颜收到香囊时,感动得眼泪花花。如果当时有人拉自己一把,安慰自己一句,或许自己也不会选择最决绝的方式。
朝颜在心底暗暗发誓,待我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报答之事暂且不提,因着这香囊倒先闹了个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