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我们可先派使臣前去凉州招降,若是三日后凉王固执己见,我们再举全军之力发兵,包围凉州城,断其粮草。
“后以粮草诱之,逼其应战或交出俘虏,削减其武力,进而劝降。”
阳平王拱着手,站在魏帝书案前说道。
魏帝沉思半晌,问道:“为何不直接发兵?”
“回陛下,一来我们现有兵力不足以包围凉州城四门,二是臣认为还是以招降为主,为陛下接纳凉州贤才留有余地。”
“爱卿可有使臣推荐人选?”
“臣认为可派臣之子杜道俊、卢将军之子卢统一起前往,他们刚刚说服鲜卑旧部投降,且道俊见到武威公主,或可借公主之口说服凉王。”
魏帝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垂眸盯着书案上的奏折,陷入沉思。
就在此时,屋外进来一人,古稀年岁模样,身穿深色道服,手拿拂尘,形态清瘦,白须垂于胸前。
他神情自得的对魏帝拱手:“贫道拜见陛下,陛下吉祥。”
魏帝微抬右手,“寇天师免礼,昨日朕寻问之事可有答案了?”
“回陛下,贫道昨日已卜算一卦,此时并非攻破凉州的好时机,会有损陛下的修行。”
“哦?”魏帝坐直了身体,“此话何意?”
“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陛下若是强攻,则犯了戒律,善不扬,恶先行。”
“那依天师所言,朕应少用强攻?”
寇天师双手拱起,在怀内回旋画了一个圈。
“陛下若有心修道,日后万不能再向从前般行事。”
魏帝深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天师也不同意朕强攻,那朕就再等一个月。”
“传令下去,任命杜道俊、卢统为北魏使臣,即日前往凉州城内劝降,若不降,三日后发兵围陷凉州。”
“诺。”宗爱狗腿似的领命出去。
阳平王以还需叮嘱二人几句,也退了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道俊、卢统两人已收整齐全,在营前与众人惜别。
阳平王欣慰的看着道俊,“去吧,大丈夫需伸展于天地,行事莫要冲动。”
“是,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朝颜不舍的看着道俊,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道俊摸了摸朝颜的头,“你就在军营内好生休养,三兄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找机会去的。”
“多谢三兄!”
道俊眉眼弯起,“我再回来时,你可要笑着迎接我,别又愁眉苦脸的。”
朝颜勉强的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卢统看着道俊一家人依依惜别,心中有些失落的说道。
两人跨马而上,为首者手拿北魏军旗,后跟数名黑甲军,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向外奔去。
未过军营大门,迎面而来一身骑棕色骏马、留有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卢统隐藏心底的低落瞬时消散,握紧缰绳,并未下马。
“爹!”
卢鲁元骑马行至卢统身旁,对队列前方的旌旗打量了番。
“你这是要去凉州?”
“陛下吩咐,让我与道俊兄一起去劝降凉王,三日后归。”
卢鲁元赞赏的拍了拍卢统的肩膀,“保重,万事小心。”
“是!”
“去吧。”
卢统哼着小调行走在队伍之中,连道俊都感觉到他的喜悦,忍不住揶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接亲呢,这么高兴。”
卢统嘴角咧开,“我成亲之时,必定比今日更为高兴。”
送走道俊,朝颜被阳平王叫到帐内,阳平王告知她陛下已同意她的计策,但并非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寇天师出现的及时。
朝颜没有多说什么,对阳平王道了谢又将自己关回帐篷。
阳平王眉间紧锁的看向朝颜离去的背影,“道生,你们是不是欺负她了?”
道生藏在背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他不知是否该将朝颜与昙曜之事告知父亲。
若是说了,他与朝颜间的关系,怕是再也无法挽回。
“爹,我们没有。”
阳平王狐疑的盯着道生,“为父怎么觉得颜颜近日与你不怎么亲近?”
“有...有吗?”道生紧张到有些口吃。
“罢了,你们都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为父管不了了。”
道生心虚的从阳平王的帐营中逃出来,脚步不自觉的走近朝颜的营帐。
他在帐营外站了许久,终是无力的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连着三日,凉州都再无新的消息传来。直至第四日日落之时,三日前出发的小队人马才返回军营。
他们不过进入魏帝的帐营片刻,里面就传来魏帝的咆哮声。
“明日发兵,给朕强攻凉州!”
紧接着传来多人的宽慰声,“陛下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阳平王,卢将军,朕命你们明日一起带兵包围凉州,朕倒要看看,这凉王哪来的胆子和朕叫阵!”
“是!”
朝颜焦灼的守在帐外,匍一见道俊出来,立马跑上前追问:
“怎么样?为何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道俊看起来有些疲惫,笑着宽慰道:“无事,凉王不肯降罢了。”
“凉王不降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何至于让陛下这么生气?”朝颜疑惑的追问。
见道俊不回答,她拦住路过的卢统。
卢统的嘴巴没有道俊那么牢实,一股脑全说了。
原来他们此行并不顺利,先是被关在凉州城外一日一夜,好不容易进了城,又被关在王宫城外,一直未得到召见。
直至今晨,两人才见到凉王,话还未说完,就被凉王赶出凉州。
朝颜眨巴几下嘴唇,这...凉王哪来的硬气这么对待使臣。
“凉王不会是觉得柔然会借兵给他们吧?”
“嗯。”卢统无力的答道。
他们出发时一腔热血、壮志满满,哪知敌人无赖,一身本领压根无法施展,着实郁闷。
待卢统走开,朝颜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俊。
“三兄,你可见到他了?”
道俊迟疑了半分,面色不自然的答道:“没有见到,我们一直守在王宫外。”
朝颜紧紧盯着道俊的脸,“骗人者腹泻十日,还找不到茅厕哦。”
道俊将脸别开,“你还是别问了,到时我会想办法护住他们。”
朝颜眼眸转了转,心中已有了主意,也不再逼问道俊。
太延五年八月末,因凉王拒绝投降于魏,魏举五万大军包围凉州。
初始,凉州城内将领守城不出,后魏国以粮草诱之,逼其应战或交出将士俘虏。
凉州枯守多日,终在九月初派沮渠牧健之侄万年出城迎战魏国安康将军—杜道生。
这是包围凉州后的首战,魏帝为鼓舞士气,亲临战场。
道生仅带五千人前去攻城,其中有黑甲军数名。
“宗爱,朕发现这样陪凉王玩玩也挺有趣的,就好似看一只垂死的蛐蛐在挣扎。
宗爱恭维道:“陛下鸿福万千,魏国兵力强盛,哪是小小凉王能比的。”
“哈哈~”魏帝大笑几声,他的眼睛忽的眯起,“朕没看错吧?那处可是一群秃驴?”
龚爱顺着魏帝的手看去,“确实是一群和尚,凉王怎的让和尚打仗?”
魏帝冷哼一声,“朕看凉王也没多少兵马,这帮秃驴也着实可恶,竟然手拿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