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军营中近日有一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连深入简出的阳平王都略有耳闻。
阳平王将手中毛笔放下,拿起刚刚抄写的佛经吹了又吹,才看向跪在下方的朝颜。
罚跪多了,朝颜的内心也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可知为父为何要罚你?”阳平王问道。
“不知。”
“为父一直教你们善念存于心,莫要行恶事。自你将僧人掳为内侍,你帐营中频频传出怒骂鞭笞声,昨日更是打得那僧人鼻青脸肿。”
阳平王一想到黑甲军对僧人的怜悯之色,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发严厉的接着说。
“他们虽被俘虏,可也应被善待。为父向佛多年,才求得佛祖将你送回我们身边,你兄长战场安虞。”
“你如今这番作为,可知日后是要报应在你自己身上的!”
阳平王气得跳脚,若朝颜是旁人,他大可派人将她拉出去打一顿,可偏偏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朝颜原以为是自己与昙曜之事暴露,阳平王来找她秋后算账,谁知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她一心想消除魏帝对她的怀疑,却忽略了阳平王是修佛之人。
在京师时,每逢初一十五,阳平王都要到附近的寺庙上香,供奉香火钱。某些特别时日,还会开门施粥做善事。
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却一心向佛,做个居家修士。
这样复杂的人设,朝颜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爹,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救他们。”
阳平王被朝颜的诡辩气笑,“救他们?你把内侍打成那样,还叫救他们?”
“不是我打的,是大兄打的。”朝颜实在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好将道生供出来。
“你大兄为何要打他?”
“因为...因为...”因为他要娶你女儿,做你的乘龙快婿。
“哼,你这几日的刁蛮任性军中人人皆知,莫要将过错胡乱推到你大兄身上。你大兄虽治兵严厉,可万事皆有依据,从不随意惩罚下人。”
朝颜被怼的哑口无言,佝偻着身子跪坐在地上继续听阳平王的指责。
“我听说那内侍还会给你缝补衣物,任你打骂不发一言,做事极为妥当。你还是待他们好些,他们不过是一时陷入困境,日后还是要回寺庙修行的。”
“是。”
朝颜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转瞬她又意识到什么,仔细揣摩起阳平王的话来。
“爹可是有法子救他们?前几日陛下说要处死他们的。”
“到时我会向陛下求情,哪怕不成,将死之人,你也应对他们好些。”阳平王又严肃的说道。
朝颜瘪了瘪嘴,还以为你有什么救他们的方法呢,结果就这?还将死之人!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们成为将死之人。
阳平王见朝颜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心底一软,毕竟是亲生的,略微处罚一下,意思意思就算了。
“起来吧,别跪着了。”
朝颜不甘心的边站起身边控诉道:“爹,自从我来了这军营,你三天两头的让我罚跪,等我回去定要向娘告状。”
“嘶~你胆子不小啊,那在你回去前,我得多让你跪几次。”
“哼,大兄打人,你也护着他,我没做什么,却总被惩罚,这不公平。”
阳平王的眼睛眯起,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大兄为何要打你的内侍?”
朝颜扬着下巴,委屈的说道:“爹不信他打我内侍,爹可信大兄打了我一巴掌?爹要是不信,大可叫来大兄当面对质!此事三兄也知道。”
“你大兄打了你?”
阳平王难以置信的确认,他的头一下嗡嗡作响。道生一向循规蹈矩,怎么可能对朝颜动手?
朝颜也不正面回答,继续装可怜。
“爹不知道,大兄那一下让女儿的脸红肿了好几日。”
阳平王心疼的看着朝颜,脸上气得通红。
杜家家训,上战场也不得杀女人,这道生怎的还将掌心向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对。
“走,爹去给你讨回公道。”
阳平王怒不可遏的掀帘而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道生面前。
道俊见朝颜趴在道生帐营前偷笑,也跟着凑上去。
“你在这偷看什么呢?”
刚问完,帐营内就传出竹鞭拍肉的声音。
“杜家家训可教你打女人了?为父几十年都不曾对女子动手,更莫说与你母亲红脸。你如今是青出于蓝,还对自家妹子动手了?”
阳平王的怒吼冲破营帐,吓得巡防的将士都默默跑路远离此处。
道生跪着咬牙挨了几鞭,“孩儿知错,孩儿当时未控制住自己才做下祸事。”
阳平王拿着竹鞭指着道生,又问:“昨日是不是你打了颜颜身边的内侍?”
道生没有任何犹豫,梗着脖子承认。
气得阳平王又是一鞭下去,“为父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是何时染上这残暴之风的?”
道俊看得面目狰狞,父亲那一鞭子下去,岂不得皮开肉绽。
朝颜本意是想替昙曜报仇,让父亲教训教训他就算了,哪能预料到父亲这么生气。
“都给我滚进来!”
阳平王虽背对他们,但门外的两人也知道说的是自己,颇为自觉的走进来。
“跪下!”
两人一刻也不敢犹豫,立马就地下跪。
“道俊,你可知你犯了何错?”
道俊“啊”了一声,他能有什么错,他又没打人。
阳平王见道俊的呆傻样,好心的指出:
“一来,你未阻止道生犯错;二来,你知你大兄犯错不报;三来,偷看你大兄笑话!你可认?”
道俊被阳平王说的一愣一愣的,只能低头认错,被阳平王赠送竹鞭调教五下。
“手伸出来!”
“啊?”朝颜困惑的瞪着阳平王,我不是刚刚被罚跪吗?
阳平王严肃起来才不会和子女嘻嘻哈哈,又重复道:
“伸出来!”
朝颜委屈的将手伸出,竹鞭落下,瞬间留下一红印。
“你私下告状,事后围观,这是你之错!”
朝颜无奈的和道俊对视一眼,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话都让你说完了。
“哼,你们就在这跪到日落,各自反省吧!”
临走前,阳平王又气恼的扫视三人一圈,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三人初始还有些相互埋怨,其中属道俊怨气最大。
“我不就路过吗?也被你们牵连进来,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道生冷哼一声,“谁让你趴在门口看好戏。”
“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她也在,你怎么不说她?”道俊不满的大声反驳。
“来这之前,我已经在爹那跪很久了。”朝颜疲惫的说道,就数她挨罚时间最久。
“多跪跪,别整日尽围着昙曜瞎转。”道生嘴毒起来,也是军中找不到对手。
“你!你就应该多来几鞭,别一天到晚尽会打别人。”朝颜气急的反击。
“那你的昙曜可说过我让他还俗娶你之事?”道生意识到自己口快,别开脸不看两人。
朝颜被惊得目瞪口呆,道生竟然会对昙曜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