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好看吗?”
朝颜眼眸含泪地盯着铜镜中的凤冠,冠高一尺,两侧用金丝镶嵌凤舞九天,其下用掐丝工艺以朝颜花做饰,每一朵花均是盛开的模样,花蕊用红玛瑙点缀,再配以细节之处的珍珠点睛,整顶凤冠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
“特别好看,奴婢敢说,整座京师找不出比它更好看的凤冠。”
絮絮觉得夸得还不够,又补充道:
“主子你都不知道,刚才她们几个眼睛都看直了,到时候主子肯定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朝颜浅笑着揩去眼角的泪珠,转过身打趣:
“你啊,什么时候也把他们阿谀奉承的那一套学会了?”
“奴婢说的话可都是发自肺腑的,兴许这凤冠确实不是全京师最漂亮的,但绝对是全天下最适合小姐的。”
“昙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哼~奴婢才不会为他说话呢,奴婢是心疼主子,只要能让主子开心一点,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朝颜轻笑一声,摸索着要将凤冠取下来,被絮絮眼尖地接过手。
“絮絮,你可想嫁人?”
铜镜中絮絮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她惊慌地反问:
“主子不要奴婢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若有了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些。”
“主子的身边就是奴婢最好的归宿。”
“可是你们…我的意思是,他日你若有旁的想法,比如有一个自己的庄子,有一家自己的店铺,有一个自己想嫁的人…你大可与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
扑通一声,絮絮握着拆到一半的发簪竟直接跪了下来。
“主子,你给奴婢的已经够多了,奴婢断不敢再要什么。”
朝颜连忙伸手扶起絮絮,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该要些什么的,趁我还能给你的时候。”
絮絮半是惊恐半是疑惑地望着朝颜,并不太能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她总有种朝颜要打发了她的错觉,心慌一阵盖过一阵。
“主子…你…你是要一个人偷偷去做什么吗?”
朝颜低眉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没什么,只是最近时局动荡,我有点…你去和二兄说凤冠霞帔都很合适吧,不用改了。”
“是。”
絮絮不安地看着笑不由心的人儿,若说前几日她只是心情低落,那这几日她便是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气,像是随时会离开一样。
南安公主到来时,太阳已经挂上了西边的柳树枝头。洒进屋内的余晖带了丝凉意,趴在桌边的美人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那顶沐浴在夕阳下的凤冠。
“颜颜?”
朝颜听见南安公主的声音回过神,疲惫地挤出一个笑容。
“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凤皇给你送来了凤冠霞帔,可还合身?”
“嗯,有二兄过目,自是合身的。”
南安公主走到妆台前瞧了几眼凤冠,赞赏地说:
“这凤冠倒是做得极好,很衬你。是宫里哪位老师傅做的?让他也一并将你的陪嫁首饰做了吧。”
“我不是很清楚,娘晚些问问二兄吧。”
“也好。对了,明日卢老夫人邀你一起去庐阳寺上香,娘替你答应了。”
朝颜有些错愕,“确定是卢老夫人,不是卢夫人?”
“确实是卢老夫人,她近日身子好了不少,恰逢天气舒爽,就想出去走走。”
“那娘去吗?”
南安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坐到朝颜的身侧。
“卢老夫人只邀了你,想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你说,娘就不去了。”
朝颜单手撑着头,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那顶凤冠。突然,她满脸严肃地问南安公主:
“如果娘当初被指婚给旁人,爹会怎么做?”
“你爹啊…你爹怕不是要当街抢亲。”
“啊?爹年轻时这么…”
“放荡不羁?还是狂傲?”
“都有。”
“哈哈~~”
南安公主握着手帕笑得不行,待笑够了才缓缓解释:
“当年你爹和昙…和邱将军,还有卢将军,在军营里可都是鬼见愁般的人物,要不是有军功傍身,父皇岂能容他们那么放肆。”
“还有卢将军?”
“嗯,鲁元小他们俩几岁,当年经常跟在他们身后跑。要不是你爹使坏,却芊说不定就嫁给鲁元了。”
“啊?”朝颜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我们这一辈的事,和你们小孩子说什么。”
“娘~你要不再多说点呗?明日我和卢老夫人也能有点话聊。”
南安公主没好气地叩了下朝颜的额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想打听侯门秘辛。”
“那…娘知道这么多事情,不能和旁人分享,岂不是憋得慌?”
南安公主作势又要拍打朝颜,但见她露出笑意,生生忍了回去,捡了几件年少时的趣事说与她听。
越听到后面,朝颜的嘴巴张得越大。
敢情这卢统的情种属性全来源于他老爹啊,可是他那两个弟弟怎么就一点也没遗传到卢将军的深情,花边传闻一件接一件的。
“你可知你外翁当年打仗,为了逃出敌方城池,曾经男扮女装?”南安公主小声说。
“哈?”朝颜难以置信地捂住嘴,“身高八尺的女儿…狼?”
南安公主一想到这事,也忍不住笑弯了腰。她轻抚朝颜背上的长发,感慨地说:
“颜颜,毕竟昙曜的爹娘是因你外翁而死,而他又是一国之主。有些事,你不能太为难他们,也不要太为难自己。”
朝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不可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一家也算得上与昙曜有血海深仇。
翌日天还未亮,卢府的下人便敲响了王府的大门。
朝颜游魂似地飘到要上朝的四人身后,一个接一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早啊,爹、大兄、二兄、三兄。”
四人被朝颜吓了一跳,道俊更像见鬼似的退后两步,惊呼:
“你怎么起这么早?”
朝颜打了一个哈欠,正要回答,又一个哈欠袭来。
“谁知道呢,可能老人家睡不着吧。”
“啊~”又一个哈欠吐出,朝颜半眯着眼摆手向众人告别,带着絮絮往府门走去。
“什么情况?”道生戳了戳身旁的道俊。
道俊背着手摇头晃脑,神叨叨地说:
“卢老夫人要提前和孙媳妇培养感情~”
“谁的孙媳妇?”道生又问。
道俊双手一摊,“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只可惜我也不知道。”
道生反手给了道俊后脑勺一巴掌,“怎么做兄长的,这也不知道。”
“嘿,你这人,你小心我写折子去陛下面前参你殴打朝廷命官。”
“爹就在这,何必还要闹到陛下面前。”
阳平王无语地撇了两人一眼,又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凤皇,得,睡着了。
唉,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一个个都没个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