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五年,六月十二日。
阴沉沉的天空中偶有几片灰蒙蒙的乌云飘过,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静静地铺展在苍茫大地之上,显得那么的柔和而又深沉,更附带着一丝神秘与不寻常的宁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永宁伯行辕大营前的短暂安宁,随之映入人们眼帘的足有三百多披甲精骑。
当先一员武将全身披挂着精良的布面锁子甲,一张方脸早已被风霜吹打得黝黑透红,虽有失文雅,但却更显英姿飒爽。
魏知策在永宁伯行辕的大门外,别看他已经是永宁伯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但仍然不被允准在永宁伯行辕大营内纵马奔驰。
只见他一个漂亮的跃腾便即翻身下了战马,刚跨步要往辕门内行去,就听见不远处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地声音传来。
魏知策立刻停下了脚步,他驻足回身往蹄声传来的方向观望着……
只见西北方一溜烟尘向着辕门这边滚滚而来,待到了近前才看清果然是青龙营主将张国栋在百多精骑护卫下,来到了永宁伯行辕大营前。
“哟,这不是让贼人胆寒的张大将军嘛!”
张国栋也是老远就认出了魏知策,他扬鞭催马奔至近前,还没来得及下马就听到了魏知策的戏谑之言,便策在马上笑道:“怎比得上魏大将军的功劳,你略施小计就将闯贼的炮营全歼,可是得了爵帅的通令表彰嘞!”
“哈哈哈……”
魏知策十分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待张国栋翻身下了马后,才又向前几步迎了上去,一拳击在他的肩膀上,道:“听说你这一仗打得很冒险,咱爵帅可是亲笔书函教训了你一通。可有这事儿啊?”
“哎。”
张国栋重重叹息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说着:“这沙场搏命的事儿,哪里又会一丁点儿风险没有的嘞。”
他同魏知策挽着手走向辕门,边走边说着:“打仗这事儿虽说千变万化,可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一定要打胜仗。甭管咱使的是啥招法,只要杀败了贼人,打下个儿胜仗,挫了贼寇的锐气不就行哩。”
张国栋说到这里时,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程度,又小声嘀咕道:“爵帅要咱好好总结经验,深刻认识这一仗的教训,可把咱这大老粗给难住嘞。
不瞒魏老哥你说,咱都交了三稿给爵帅,全都给俺打回来嘞,今儿教咱碰上老哥你,可得帮咱把这一关给过了哩。”
魏知策笑着摇头说道:“这是你青龙营的事儿,我可不敢越职插手,我求你还是饶过我吧。”
张国栋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此事,却突然开口小声问道:“知策兄,爵帅这回叫咱们过来军议,可是要同闯贼大干一场了嘞。”
“不好说。”
魏知策面色凝重地接着分析道:“闯贼势众,其将士虽不比我军精锐,但却胜在人多,正如爵帅所言,就算是几十万头猪放在这里,让咱们这几万将士随便去抓,怕也要捉他个把月哩。”
“也是……这仗可不太好打。”
张国栋也是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咱们出兵锦州时,才刚杀败闯贼,那会儿也不见他有如此势力,咋只这不到一年光景,就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呢?”
“哼。还不是朝廷无能,官吏贪弊,军将怕死,才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魏知策还待继续说下去,却见迎面走来几人,他便不再多言,定睛细看却是许久未见的沇河营陈忠等人。
“二位将军,陈忠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张国栋大笑着说道:“让陈将军亲自来接,我与知策是何其荣幸啊。”
陈忠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张国栋、魏知策两人主掌一营兵马的时候,他还只是永宁伯身边的亲兵队总,而今虽然已经跻身勇毅军大将序列之中,可却依然不能与张广达、陈铮、张国栋、魏知策这四位元老级别的大将相提并论。
…………
在勇毅军的序列里面,如吴志忠和张广达、陈铮、张国栋、魏知策、贺飚等人为第一序列,他们既是永宁伯的嫡系亲信,又是元老级别的坐营主将。
而陈忠虽说也是永宁伯的嫡系亲信,可他却与靳新朋、严庆荣等官员,以及李际遇这样的降将,再有刘世尊这样后投靠过来的军将,一同位居在第二序列。
虽然牛胜、刘金海、佟守山他们在永宁伯心目中,很有可能比陈忠他们的位置更加重要,但他们三人在勇毅军中却并不十分显眼。
再有就是各营的副将、镇抚,以及跟随在王朴、李辅明、何崇武、秦时峥等人身边,充任他们标营主将的贺宽、陈大宽、王可大、刘全等诸将,他们虽也是永宁伯的嫡系,但却是勇毅军中的第三序列人物。
最后就是如郭英贤、刘广武、何振雄、匡永忠、唐先成等原宣府老人们,虽然在勇毅军体系中的军职都很高,但是其真实地位却明显还与所处位置有些许差距。
其实在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清楚,作为勇毅军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boSS——永宁伯张诚,他就是因为掌握了勇毅军的命脉所在,才能将勇毅军数万将士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像现在这样勇毅军的战士们都由吴志忠负责招募和操练,然后再分派给各大营的主将指挥作战,而各营的饷粮又统一由永宁伯行辕依照划定的兵源额度专项支出。
如此一来,就彻底断绝了各营主将们自行募兵和扩军的途径,即使他们中的个别人对此有不同的想法……
但却又因为在各营分制的情况之下,又形成了相互牵绊与制衡的关系,无论哪一营在做不到吊打全军的基础之下,都只能永远的服从于永宁伯的领导与指挥。
…………
“各位将军离行辕比您二位近,早都已经到齐了。”
陈忠上前笑着继续说道:“明远这孩子,正忙着招呼各位将军,一时脱不开身,大帅才命我出来迎候二位将军。”
“国栋,别让爵帅等得急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张国栋此刻也顾不得再开陈忠的玩笑,他同了魏知策一块迈步前行,直奔中军大帐方向而去,途中还不忘询问陈忠道:“陈忠,你的沇河营操练如何,可是同贼寇作过战了嚒?”
陈忠显得有一点尴尬地笑了笑,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只在大河北边剿了些小股贼人。”
他接着又有些不甘地解释着:“这不是大帅严令,不许俺轻易招惹闯贼。若不然,俺早就率兵杀过大河,寻闯贼干他一仗了嘞!”
“哈哈哈……”张国栋与魏知策二人同声大笑。
魏知策更鼓励着他:“不急。现在咱们与闯逆都是箭在弦上,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仗必然猛烈凶险,定会有你沇河营上场的机会。”
张国栋也说道:“对呗。陈忠,我可告诉你,真到了那时候你的沇河营可别丢了脸呐!”
“决不会丢咱勇毅军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