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宜长公主!
光宜长公主当年嫁给了谢忠,后来生下了如今的文昌侯。这些事情,京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年岁久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而能让皇上称呼为表妹的人,只能是公主家的女儿,又或者是太后那边的亲戚。
虽然不知道光宜长公主和驸马谢忠到底是哪一年死的,但是他们的儿女如今应该跟文昌侯差不多大。可那日见到的姑娘却年轻得很。
这也太怪了。
“光宜长公主和驸马可有女儿?”裴之成问道。
鹤松道:“奴才不知。”
问完之后,裴之成才想起来,按着光宜长公主的年纪,即便是有女儿估计也要五十多岁了。又怎么可能是呢?
跳出来这个事情来看,不管这名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皇上认了她为表妹,太子尊敬的称她为表姑,而且这二人从未表现出来对这名女子有其他的意思,竟像是当做亲人一般。
再加上皇上和光宜长公主之间的血缘关系,裴之成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似乎是自己多虑了,影响不到朝堂。
想到这里,他刚想交代鹤松几句,这时,突然有人敲了几下门。
“何事?”裴之成问道。
东海道:“大人,老夫人那边有请。”
裴之成皱了皱眉,眼神中充满了不悦,道:“知道了。”
鹤松道:“主子,事情可还需要继续查下去?”
裴之成静静的思索了许久,道:“不用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继续去查一查大理寺少卿前几日跟谁见了面,说了什么。”
“是。”
鹤松消失之后,裴之成又坐了约摸一刻钟,才去了后院。
一路上,凡是看到裴之成的下人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低声的行礼问好。
到了清心院之后,只听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裴之成脸上带出来一丝讽刺的笑容。随即,这笑容又消失不见,肃着脸,走了进去。
只见厅堂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上首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容白皙,眼角上翘,笑时让人如沐春风。这人便是这裴府的女主人,杨氏。此时,她正逗着一个在榻上爬来爬去,流着口水的奶娃娃。
在她的一侧,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时不时的给她端茶递水,一副殷勤的模样。这便是杨氏的儿媳,李氏。
杨氏的另一侧,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圆圆的,白白的,身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长相跟杨氏有些相似,这便是杨氏的小女儿,裴月新。裴之成的到来,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大哥。”裴月新看到裴之成,赶紧从榻上下来,站起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裴之成难得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嗯。”
此时,屋内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裴之成的到来。
“母亲。”裴之成弯腰拱手行礼。
原本让人如沐春风的杨氏,此时上扬的嘴角渐渐的落了下来,一派严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嗯。”杨氏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人听不出喜怒。
站在一旁的李氏似是才想起来要打招呼一样,道:“大哥。”
那语气,跟杨氏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氏才是杨氏的亲闺女。
“不知母亲今日唤儿子来有何事?”裴之成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氏冷着脸,干巴巴的道:“前几日去桃花宴可有看中的姑娘?”
裴之成不假思索,言简意赅的道:“并未。”
杨氏略带讽刺的道:“如今你二弟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你年岁长一些,却还没有娶亲。满京城的人还当我这个做主母的苛待你了。”
裴之成听后,眼皮子都没抖一下,淡淡的道:“劳烦母亲操心了。”
杨氏道:“如今你入了内阁,位高权重,反正我和你爹也管不了你了。”
裴之成道:“儿子不敢。”
杨氏还欲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裴月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小侄子流口水了。”
果然,杨氏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拿过来嬷嬷手中的手帕,给小孙子擦了擦。擦完之后,道:“你先回去吧,别到时候你爹问起来的时候说我没关心你。”
裴之成道:“是。”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清心院。
还没待他走出院子,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刚刚的欢声笑语。裴之成脸上的笑容更加讽刺了,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
话说那天谢莲失魂落魄的从谢嘉语的院子出去之后,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第二天,也没再来芷柔院。谢思蕊却像是想通了一般,又来到了谢嘉语的院子里。
那天上午她过来的时候,谢嘉语正在和卫湘说话。
卫湘也是隔了几日之后,才听说谢嘉语当天出了事。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落了水,是自己落水,还是别人推下去的,她没有打听到。
想到自己当日跟她聊得比较投机,所以在请示了祖母之后,便带着小丫鬟过来探望了。
谢思蕊先前并不知道谢嘉语这里有客,已经走到院子中了才知道这件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叨扰了,想退回去,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她今日是来道歉的,前几日是自己没想通,一直没过来。可若是这里有客的话,她该如何开口才好呢?
正这般纠结着,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咦?这不是那日见过的妹妹吗?谢三小姐是吧?”
谢思蕊抬眼望过去,看到的正是前几日刚刚见过的卫湘,道:“卫小姐好。”
说完,又紧张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绝色少女。
本以为谢嘉语会对她心生不满,亦或者冷落于她,没想到,她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道:“思蕊快过来,刚刚卫小姐还提到了你,我正想让秋叶叫你过来呢。”
秋叶也在一旁笑着道:“是呢,都怪奴婢腿脚慢,还没来得及去。”
谢思蕊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听了这话,立马就忘了之前的事情,笑着道:“无妨无妨,我这不是自己过来了嘛。”
说完之后,看了谢嘉语一眼,道:“姑祖母今日身体可大好了?”
谢嘉语道:“已经无碍了。”
谢思蕊仔细瞧了瞧谢嘉语的脸色,感觉竟然比之前还要好了许多,忍不住称赞道:“姑祖母的今日的气色真好。”
卫湘也在一旁道:“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刚刚在跟谢小姐探讨这件事情呢,正好你过来了。谢小姐,你快说一说,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谢嘉语笑着道:“今日不过是换了胭脂罢了。”
卫湘道:“您这是用的什么胭脂,怎会有如此好的效果。”
谢思蕊也目光灼灼的盯着谢嘉语看。
女人,不管大小老幼,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容貌问题,十四五岁的谢思蕊和卫湘自然也不例外。
谢嘉语笑着跟她们招了招手,引着她们来到了里间。拿起来一个圆圆的,白色的陶瓷盒子,道:“就是这个,你们试试?”
谢嘉语打开了胭脂盖子,递给了卫湘。
看着如此纯正的玫瑰红,卫湘凑近闻了闻,道:“真好闻,谢小姐是如何做的?竟比那外面铺子卖的还要好。”
谢思蕊也凑近了闻了闻,啧啧称叹。
谢嘉语道:“其实做法是一样的,把玫瑰花瓣研磨成浆,过滤后取出来汁液,再与白蚕丝放在一起,浸泡几日再拿出来晒干就成了。只不过,这玫瑰花瓣选的好,白蚕丝也好。而且呐,春桃做事仔细,才能得此上等胭脂。”
谢思蕊拿起来在阳光处看了看,也称赞道:“果然做事细致,看不出一丝杂质。”
站在一旁的春桃福了福身,道:“小姐们谬赞了,奴婢万万不敢当。”
随后,谢嘉语拿起来簪子,给她们二人的唇上和脸上都涂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同了。
“哇,好神奇啊。”谢思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叹道。
卫湘也道:“怪不得,我祖母总是说那些美人都是打扮出来的。”
谢嘉语想到惠和长公主,笑了几声,道:“你祖母说的不错,的确是如此。”
卫湘此时离得谢嘉语非常近,看着谢嘉语的面容,呆了呆,道:“谢小姐长得可真美,纵然离得这般近,脸上也看不出来一丝的毛孔和杂质,皮肤好嫩啊。我虽然比你小,可脸上的皮肤却比不了你的。”
谢嘉语调侃道:“刚刚不还说了,美人都是打扮出来的。我这脸上自然也是涂过东西了。”
“真的假的?”卫湘惊讶的问道,她着实没看出来涂过东西的痕迹。
谢嘉语看了一眼窗外的桃花,想了想,道:“这玫瑰胭脂因没那么多上好的蚕丝和玫瑰花瓣,因此只得这一盒。还是我用过的,不好送与你们,不如,我教你们做一做桃花香膏吧。每天涂上几次,保管脸上的皮肤又细又嫩。”
谢思蕊和卫湘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谢嘉语看着站在一旁的春桃,道:“去拿一些上好的甘油过来。”
“是,小姐。”
“走吧,一起去外面捡一些干净的桃花瓣。”谢嘉语牵着春桃和卫湘的手说道。
此时院子中的桃花盛开的非常繁茂,风一吹花瓣就簌簌的落下来,非常的美丽。
卫湘赞赏道:“我看谢小姐院子中的桃花要比那承恩侯府的还要好看许多,而且还是能结果子的桃花,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见,惠和表姐是有多么讨厌承恩侯府。
捡了一些桃花之后,又拿出来臼捣碎了。因为大家都没动手做过,所以弄得乱七八糟的,手上也全是花瓣,看了看彼此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正这般笑着,谢思兰和谢莲却是一起过来了。
见了礼之后,谢思兰仔细打量了一下谢嘉语今日的穿戴,暗暗记在心里,道:“姑祖母这是和妹妹们在做什么呢?”
谢嘉语道:“做桃花香膏。”
谢思兰笑着道:“可是要涂抹在脸上的?我听闻容颜坊里倒是有卖的。”
谢嘉语淡淡的道:“只是随便做做罢了,不如容颜坊里的精致。”
谢思兰侧头看了一眼自从进来之后就不再言语的谢莲,心生怪异。谢莲不是最喜欢跟谢嘉语对着干的嘛,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到前几日谢莲单独来过几次,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思蕊道:“大姐姐和二姐姐要一起来做吗?”
谢思兰看着石桌上撒的全是桃花的汁水和烂桃花,拿着帕子遮了遮唇,笑着道:“不了,我笨手笨脚的,怕给你们弄烂了。”
这话,虽然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一听却是饱含着浓浓的讽刺,这岂不是在讽刺谢嘉语这几个人笨吗?谢嘉语正要回几句,不料,卫湘先开口了。
卫湘直白的道:“的确,笨手笨脚的人做不好。想我祖母夸我手脚伶俐,我今日也做得这般凌乱,要是手脚笨拙一些,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还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卫湘瞬间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道:“呃,抱歉,谢小姐,我不是说你笨,也不是自夸聪明,哎,不是,是我笨。”
谢嘉语终于明白为什么卫湘没多少朋友了,如此直性子的人,的确是在喜欢带着面具的大家小姐面前吃不开。这性子,倒是和惠和表姐差不多。从前,惠和表姐虽然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身份贵重,很多人都上前来巴结。但卫湘如今的身份却不如惠和表姐,是以,估计得罪了不少人。
谢思兰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勉强笑着道:“没有,卫小姐的确手脚伶俐。”
谢嘉语见状,思量了一番,道:“今日你姐妹二人过来可是有事?”
这句话一出,亲疏立见。对着谢思蕊,谢嘉语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谢思兰脸色变了变。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忍了忍。看着谢嘉语头上闪闪发光的首饰,笑意加深,道:“姑祖母,母亲知道长公主府的卫小姐过来了,让我过来看看可有照顾不周之处,也过来陪她说说话。”
卫湘捣花瓣的手不停,道:“没有不周之处,这里景美人美,甚是可心,多谢谢夫人挂念。”
谢思兰毕竟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这里如此不欢迎她,而且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所以便不想多做停留,道:“那便好,如此,我也好跟母亲回话了。就不打扰姑祖母和卫小姐的兴致了,思兰告退。”
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莲,道:“二妹妹,你是要跟姐姐一起离开,还是要跟姑祖母多呆一会儿?”
谢莲看了谢嘉语她们正在做的事情,又看了谢嘉语和卫湘一眼,道:“我也先走了,姑祖母,卫小姐。”
“嗯。”谢嘉语道。
卫湘倒是难得的看了谢莲一眼,不过却没多说什么。
等到出了芷柔院的门,谢思兰道:“二妹妹今日怎么如此安静了,可是病还未好?”
谢莲瞥了谢思兰一眼,道:“多谢挂心,早就好了。莫不是你在心里诅咒我好不了吧?”
谢思兰听着熟悉的讽刺声,心想,谢莲果然还是那个谢莲,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突然变了性子。想到这里,谢思兰道:“你我是同父所出,我怎会如此想。只是,三妹妹头上的发簪真好看,不知二妹妹看到没有,我听说是姑祖母给的呢。”
谢莲惯常喜欢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饰,自然是早就看到了,心生不悦的道:“看到了又如何,又不是我的。”
谢思兰笑着道:“听闻前几日妹妹也去了芷柔院,不知姑祖母有没有赏你什么首饰,也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
谢莲想到前几日的事情,板着脸,道:“凭什么给你看,关你什么事。”
说着,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谢思兰身边的大丫鬟灵巧小声的道:“大小姐,我看二小姐前几日不会是吃了挂落吧,要不然怎么突然就发起来高烧了。您刚刚还问她芷柔院给了她什么东西,估计心里难受死了。”
谢思兰笑着道:“我估摸着,她前几日没讨到好,许是被吓到了。没想到啊,二妹妹的胆子竟然这般小。走吧,去看看祖母。”
“是,小姐。”灵巧道。
到了福寿园,谢思兰把刚刚看到谢嘉语身上戴的首饰纷纷说了出来,灵巧也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补充着。
“你刚刚说什么?她的耳坠是什么样式的?”陈氏认真的看着谢思兰问道。
谢思兰细细思索了一下,道:“是一个金耳坠,看起来不太贵重只是造型比较独特,像是一个门神,又像是一个娃娃,头上戴着东西,脚下也踩着不知道是什么。离得太远,孙女儿没有看清楚。”
陈氏和芸嬷嬷对视了一眼,道:“是药神。”
那个耳坠,陈氏记得非常清楚。那年,皇上赏赐下来了许多东西,当时大儿子刚刚满两岁,看着那个耳坠甚是喜欢,拿过来把玩了一下,当场就被文昌侯训斥了一顿。
说是,那东西是给谢嘉柔的。
看来,如今芷柔院的那位,不仅占了原来那位的地方,还占了那位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
有些事情她可以忍,有些事情,却是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