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语被滴落在手腕上的眼泪烫了一下,紧紧握住了惠和长公主的手。
惠和长公主抬起头来,看着谢嘉语关心的目光,侧头跟身边的嬷嬷道:“我乏了,去里面休息一会儿,你好好招待宾客。”
说罢,便拉着谢嘉语的手从一侧往里面走去。
卫湘急得站在原地直跺脚,很想跟过去,结果却被嬷嬷阻拦了。
到了房间里之后,惠和长公主把门关上门,看着眼前的谢嘉语,虽然不可置信,但的确是她无疑。
“嘉柔?”
谢嘉语见惠和长公主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也不再隐瞒,道:“惠和表姐。”
惠和长公主听后,紧紧地抱着谢嘉语哭了一会儿:“我就知道你当年没有死。你睡着了一直都是那样,那几日我明明刚刚去看过你,一切还好好的。结果过了几天却说你已经死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说完,仔仔细细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起来,道:“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手上的那一道疤痕,我也没那么敢认你。”
那道疤痕,说起来还是她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留下的。
谢嘉语拿出来手帕给惠和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笑着道:“表姐莫急,听我细细说来。一个多月前,我便醒过来了。据大哥说,毫无征兆,突然就醒了。于你们而言,或许我已经睡了四十年,可是于我自己却仅仅是睡了一觉罢了。我没发现自己跟从前有任何的不同……想来,这以后的日子却像是偷来的一般。”
惠和长公主爱怜的摸着谢嘉语的头发,感慨道:“不管如何,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可见,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虽被人下毒睡了四十年,可是醒过来却跟从前一样。人这一生就这么一辈子,我们平常人是按照年纪早早的享受了,而你却是在中途提前睡了一觉,醒过来再继续。都是一样的,都要走那么一遭。”
谢嘉语看着惠和长公主长满了皱纹的脸,道:“可是,你们却已经老了,以后我一个人……”
惠和长公主活了五十多岁,又经历了那一场夺嫡的腥风血雨,早已经非常通透。所以,听了谢嘉语的话,劝慰道:“嘉柔,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即使我们一同长大,依然不会一同离开。看开点儿,你以后还会有崭新的人生。”
谢嘉语泪眼婆娑的看着惠和长公主,道:“表姐……”
惠和长公主握了握谢嘉语的手,道:“好了,莫哭了,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儿,哭什么。我们都应该笑才是,我还能看到你,而你中了那么深的毒还能活下来。”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对,表姐说的对。”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惠和长公主让丫鬟进来洗了洗脸,重新整理了妆容。
“你们去把三小姐叫过来。”
“是。”
“那日从桃花宴回来,湘儿就说认识了一位绝色佳人,我原还不信,难不成世间还有人能比你长得更好看的人吗?没曾想,竟然是你本人。那日她主动去了你们家,回来也非常开心。可见,你们俩处的不错。”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笑着道:“湘儿性格不错,很有表姐当年的风范。”
惠和长公主道:“你是说她性子直吧,这一点倒真的像我,哈哈。”
正说着呢,卫湘从外面进来了。一进来,就着急的看着谢嘉语,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没事吧?”
不料,惠和长公主不悦的皱皱眉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称呼,这是皇上的表姐……呃,表妹,也是祖母的表妹,你应该叫姨祖母才是。”
卫湘怔愣了一下,道:“啊?不是吧。我也要叫祖母?怎么我的好朋友都张我两辈?月新长我两辈,谢姐姐也长我两辈。”
惠和长公主道:“你跟月新的血缘关系远一些,跟你这位姨祖母却是近一些。万万不可叫错了。”
谢嘉语看着卫湘满脸的愁绪,笑着解围道:“无妨,叫我名字或者像从前那样称我一声谢小姐便是。免得人人都叫我祖母,把我叫老了。”
惠和长公主看了看谢嘉语的长相,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叫祖母着实有些叫老了。不过,‘姐姐’这个称呼可不能再叫了。可以不叫,但不能乱了辈分。听到了没?”
卫湘道:“是,祖母,湘儿知道了。”
今日毕竟是惠和长公主的生辰,是以,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
“哎,我多想好好的跟你说说话,可是前面还有一大堆的宾客。等忙完这事儿,到时候我让湘儿给你发帖子,你常常过来。”
谢嘉语道:“我也有好多话想要跟表姐说一说,改日咱们再好好聊一聊。祝表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惠和长公主笑着道:“嗯,你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
不多时,惠和长公主回了前面的厅堂招呼客人,而谢嘉语则是跟着卫湘去了院子里玩儿。
卫湘一脸好奇的问道:“姨……姨祖……哎,算了,还是叫你嘉语吧。嘉语,你何时跟我祖母关系这般好了?能让她看在眼里的人还真不多。”
虽然他们家没多少权势,然而,她祖母身为当朝长公主,身份地位却是摆在那里。
谢嘉语想了想,道:“大概是跟之前遇见你一样吧。见到你祖母,便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卫湘虽仍然觉得奇怪,但也说道:“是的呢,我当初见你也是如此。”
说着,两个人便去凉亭里找裴月新了。
裴月新正跟几个小姑娘聊着天,看到卫湘和谢嘉语过来了,道:“你们让我等的好苦,我都喝了几盏茶了,你们才过来。”
卫湘赶紧上前来道歉:“是我的不是,让裴小姐久等了,该罚该罚!以茶代酒如何?”
说着,卫湘端起来小丫鬟新倒的一杯茶,一口气饮完了。
旁边的一位小姐看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卫三,我看你是自己口渴了吧。”
卫湘笑着道:“嘻嘻,这么快就被姐姐看出来了啊。”
说着,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谢嘉语,道:“来来来,今日我给大家引荐一位绝世佳人。文昌侯府的谢小姐,谢嘉语。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也是我祖母的表妹。”
一听这头衔,大家都看了过来。只是,看到谢嘉语的长相之后,全都把刚刚那些头衔给忘记了。
“这位姐姐好美啊!”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人。”
卫湘见大家痴迷的样子,与有荣焉,拉着谢嘉语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林阁老家的孙女,林琅媛。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孙女,何英。”卫湘把这几位小姑娘一一介绍给谢嘉语。
谢嘉语笑着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时,何英突然指着谢嘉语的头上,说道:“姐姐真的是太美丽了,就连蜻蜓都懂得欣赏落在你的头上了。”
众人皆转头看了过去,屏息凝神。
卫湘离得最近,果然看到谢嘉语头上有一只蜻蜓,待伸出来手指轻轻触碰时,这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啊,假的?”
谢嘉语此时也明白过来大家说的是什么了。原来大家说的是她今日头上戴着的一枚发簪,此发簪是一枚银嵌珠宝蜻蜓簪。蜻蜓的身子是用白色的玉珠串成的,翅膀是用银丝线细细勾勒。做工非常的精细,不仔细看的话就像真的一般。
想到这里,谢嘉语笑了笑,道:“此蜻蜓非比蜻蜓,乃是一支发簪。”
众人凑近了看了看,纷纷赞叹道:“好精致的发簪。”
说了一会儿衣裳首饰之后,只听林阁老的孙女林琅媛突然有些羞怯的问道:“裴小姐,前几日你大哥去我们家做客,听说偶感了风寒,我祖母深感愧疚,特让我来问问他如今可好了?”
裴月新也没想太多,道:“大哥感染了风寒?这我却不知道了,昨日见他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林琅媛拿起来手帕遮了遮嘴角,道:“嗯,那便好,想来应该是大好了,我也好跟祖母交代了。”
裴月新道:“嗯,多谢姐姐关心。改日见到大哥我定会向他传达。”
林琅媛听了这话,脸色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轻声的道了一声:“嗯。”
卫湘听到大家提到裴之成,感慨的说道:“月新,你哥哥可真是厉害啊。十五岁就中了状元,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我祖父时常拿着你哥哥为榜样教育我那些不成器的哥哥们。”
一旁的何英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道:“谁又不是呢,驸马脾气好,倒还好些,我祖父那般暴脾气,可把我哥哥们打得不轻。一边嘴里夸着裴大人,一边手上用着劲儿。我哥哥们私底下最怕听到裴大人的名字。想来,裴大人也不知道因我祖父的缘故,有那么几个人恨上了他吧。”
听了何英的话,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谢嘉语也在心中好奇起来,十五岁便中了状元,可谓是当朝的头一份了,而且竟然还入了阁?年纪轻轻?只是不知道,到底年纪有多轻。
想到这里,谢嘉语好奇的问道:“我听闻入阁的不都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大人吗,裴大人今年多大了?”
林琅媛听了之后,快速的看了谢嘉语一眼,那眼神中竟是有些不悦。
卫湘看着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可不是,当朝的林阁老不就是琅媛姐姐的祖父嘛,不过,裴大人却比他年纪轻得很。是不是啊,月新?”
裴月新一直都把大哥当做是她的骄傲,略有些得意的道:“我大哥今年才二十五岁。”
说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琅媛,补充道:“不过,我哥哥虽然入了阁,但却不能跟林阁老比,他如今还差得远。”
林琅媛收回看着谢嘉语的眼神,笑着道:“裴小姐不必过谦,裴大人的确非常厉害。我祖父也多次在家中称赞他年少有为。”
谢嘉语心想,没想到啊,二十五岁竟然就入阁了。好像历史上也没怎么听说过有多少如此厉害的人。不过,想到甘罗十二岁为相,想必这位裴大人应该也是如甘罗一般惊才绝艳的人。
林姓倒是常见,之前也听过不少为官之人是这个姓氏。只是裴姓,她之前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姓氏的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后辈。
“裴大人的确年少有为。”谢嘉语也不由得称赞道。
林琅媛听了之后,又看了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注意到林琅媛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但依然朝着她笑了笑。
林琅媛突然说了一句:“谢小姐难道之前没听过裴大人的事情吗?”
谢嘉语没料到对方会问她这样的问题,道:“的确不曾听说。”
卫湘自是知道谢嘉语刚到京城不久,不了解也是正常,所以,瞥见林琅媛的表情,赶紧道:“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嘉语,你快跟我细细说一说那个桃花美容膏到底是如何做的,我刚刚没记下来呢。”
小姑娘们都有一颗爱美之心,一听这话,裴月新道:“是啊,谢小姐,我刚刚也没听清呢。”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
等到从长公主府出来,坐在马车上时,秋叶想到林琅媛看自家小姐的眼神,微微提醒道:“小姐,我看那个林阁老的孙女林小姐恐怕是对裴大人有意。”
秋叶毕竟是宫中出来的人,凡事都比较敏锐一些。她自是看出来林琅媛对裴之成的喜欢之意,以及对谢嘉语微微的敌意。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让小姐心中有数才好,免得哪天莫名其妙就被人害了。要防患于未然。
谢嘉语疑惑的道:“啊?她喜欢裴大人?”
冬雨在一旁道:“怪不得那位姑娘对咱们家小姐似是有些敌意呢。”
谢嘉语更加迷惑不解了,道:“她喜欢裴大人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曾见过那男子。”
秋叶和冬雨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恐怕那位小姐觉得您长得太漂亮了,怕您也喜欢上裴大人,对她有威胁。”
谢嘉语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金杏果干,不在意的道:“这位林小姐却是好生没道理。那裴大人已经二十五岁了,想必早已娶妻生子了,她要上赶着去做妾我可没这般的癖好。”
说着,把果干放在了嘴里。一边吃一边想,莫说是一个入了阁的权臣,纵使对方是皇上,也没那么大的脸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妾。简直就是个笑话!
秋叶之前在乾清宫伺候着,见过裴之成,想到裴之成的长相和气度,道:“小姐,其实那位裴大人如今还未成亲,而且,长相非常出众。”
谢嘉语吐出来一个桃核,擦了擦嘴角,诧异的看着秋叶,道:“二十五岁了没有成亲,莫不是有什么……有什么……”
重复了几遍,谢嘉语也没能把话说出口。听闻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没钱娶亲,可能二十多岁才会成亲。可是作为一个有权有势,且长相出众的男子,这般大了还未成亲,想必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
冬雨一派天真的问道:“莫不是像顾将军一样,心中也有喜欢的女子?”
秋叶摇了摇头,道:“这个却不曾听说了。”
冬雨有些失望的道:“哦,这样啊。不过,他这般老了,也配不上咱们家小姐,那位林小姐可真是奇怪。小姐,你说是不是?”
谢嘉语听着“老”这个字眨了眨眼睛,心道,其实更老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只是,世人却不会这样认为。想了想,道:“说得甚是有理。可不是么,那么老的男人,谁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