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语听后,瞪大眼睛看向了坐在窗边的裴之成,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昨天不是说吃了药好多了吗,怎么晚上还会麻,会痒?那个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你昨天不会是骗我的吧?”
裴之成道:“嗯,有效果。不是骗你的。”
谢嘉语不赞同的道:“既然有效果你昨晚怎么没再去找我要?”
“太晚了,怕打扰谢小姐休息。况且,没有东海说得那么严重。”说话时,裴之成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听了这话,谢嘉语却觉得万分的愧疚,若不是他,他哪里需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抿抿唇,转头对夏桑道:“去把黄太医给我配的解毒丸都拿过来。”
“是。”
很快,夏桑便回房间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谢嘉语二话不说,就塞到了裴之成的手中。
裴之成沉默了许久,终于握住了瓷瓶,道:“谢小姐自己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谢嘉语道:“不用了,马上就到京城了,用不着了。”
裴之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再推迟,道:“多谢谢小姐。”
“不用谢我。回去之后,我让皇上……算了,以你的官职,一样请得动太医。记得找太医看看,能不能解了这个毒。”谢嘉语道,“我也会帮你找找民间大夫,看看谁能解了这个毒。”
“嗯。”
至始至终,裴之成都没对自己胳膊上中的毒说什么,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越是这般,越让谢嘉语觉得愧疚,而在愧疚的同时,又有着丝丝的……莫名的心疼。
低头看了一眼裴之成面前摆着的厚厚的文书,砚台里未干的墨汁,便知这人一大早便起来处理公事了。这是一个把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不知为何,谢嘉语看着眼前的情形,眼眶有些泛酸,忍不住道:“裴大人,权力重要,但是你的性命更重要。若是连命都没了,要权力做什么。”
似是终于提到了裴之成感兴趣的话题,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谢嘉语看不懂的萧瑟,转头看着窗外的滔滔江水,道:“只是,有时候若是你没了权力,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所以,谢小姐,若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择呢?”
说着,裴之成的眼神转移到谢嘉语的脸上。
谢嘉语一下子被裴之成话里的沉重击打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她突然就想到了,如果她醒过来时,大哥不在了,皇上表哥也不在了。那么,这世间还有她立足之地吗?
她的嫁妆恐怕早就被陈氏给拿去了,苏凝露欺负她时还会有人给她做主吗?恐怕,难!
所以,她如今能活得这般逍遥自在,不正是靠得那些个权力吗?若是没了权力,想必,以她的长相,也早就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了吧……
此时,有人问她,权力和性命,选哪个?有了权力才会保障性命,而若是只有性命没有权力……没有权力又何来性命?
许久,谢嘉语方道:“我不知道。”
裴之成无意让谢嘉语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转头又看了一眼外面,道:“快靠岸了,谢小姐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哦,好。”
等谢嘉语走后,裴之成道:“东海,一会儿我骑快马迅速回京,你就跟在谢小姐的身边保护她。”
“可是,主子,鹤松他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您这样做,奴才不放心。”东海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担忧的说道。鹤松带人走的是陆路,而他们二人乔装打扮走的是水路。
他们已经提前得知有人会在陆路上埋伏。他们走水路都惊险万分,更何况是走陆路的那些人。
裴之成道:“无碍。”
一刻钟后,船靠岸了,裴之成和谢嘉语一起下了船。只是,还没等裴之成说出来自己的决定,就有一群人踏上了码头。
为首的男子年约十七八岁,皮肤微黑,丰神俊朗,一看便知是为世家公子哥。
顾嘉!
看到谢嘉语一行人,顾嘉上前来行礼:“贾公子,我奉祖父之命过来接您。”
谢嘉语一听是顾建武让他来的,脸上露出来笑容:“这么麻烦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回京的路。”
顾嘉道:“此去京城还有五日的路程,路上好有个照应。”
东海小心的觑了一眼自己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您看,奴才还用跟谢小姐一起走吗?”
裴之成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了谢嘉语那边许久,方道:“不用了。既然路上有人保护他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是。”东海道。
说完,裴之成没有打扰谢嘉语和顾嘉的谈话,便从一侧没人注意的地方离去了。他此次回京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陪在谢嘉语身边只会让她跟着受苦。
而且,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谢嘉语跟顾嘉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身边的裴之成已经不见了。
“裴大人呢?”谢嘉语着急的问道。
夏桑摇了摇头:“奴婢没有看到。”
顾星小声的道:“刚刚似乎带着他的仆人一起离开了,像是怕被人发现了。”
谢嘉语微微有些不悦,裴之成受伤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他的伤口会不会化开。
夏桑见状,提醒道:“主子,裴大人此次离京有秘密的任务在身,说不定是怕顾公子认出来。”
一听这话,谢嘉语也明白过来了,只是明白归明白,裴之成身上的伤和毒,她依然非常的担心:“或许吧。”说完之后,便跟着顾嘉离开了。
顾嘉的确是个非常靠谱的人,是个好孩子。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以后要走武馆的路子,但是却不像一般的武官一样粗犷。倒是跟当年的顾建武有些像。
像是一个儒将。
“贾公子,今晚您和顾星一个房间,您的丫鬟我安排在您的左边,我住在您的右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晚上路过驿站时顾嘉说道。
谢嘉语对于这样的安排非常的满意,点点头道:“好的。”
这两日,顾嘉一直未曾离开谢嘉语的左右,凡是谢嘉语想要做什么,他都提前做好。
比如,谢嘉语口渴了,顾嘉就赶紧倒杯水。谢嘉语坐马车坐累了,想要骑马,他便把自己的马让出来借谢嘉语骑一会儿,自己还会在一旁另骑一匹马看着。
谢嘉语一直以为顾嘉不知道她是谁。直到有一日,谢嘉语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
顾嘉大叫了一声:“谢小姐,小心!”
随后,快速的骑着马赶上了谢嘉语的马,等两匹马离得近了,纵身跳上了谢嘉语的马,坐在他的身后,从谢嘉语的手中拿过来缰绳紧紧地握着,很快,便把失控的马安抚下来。
等马渐渐的被安抚下来,谢嘉语心惊胆战的,一时之间不敢再骑马了。
下来马之后,顾嘉率先道:“都怪我的马发脾气了,才让贾……谢小姐受惊了。”
谢嘉语笑了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啊?看你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顾嘉点点头:“嗯,来之前,祖父曾告诉过我。”虽然他不知祖父跟谢嘉语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祖父如今年纪大了,最好不要活动。所以,他代替祖父过来接应。
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能够单独跟谢嘉语独处四五天,这让他的心底莫名的升起来一股喜悦之情。
谢嘉语挑了挑眉,问道:“那你祖父有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顾嘉摇了摇头:“未曾。”
谢嘉语笑了笑,看着快要靠近的马车,道:“好了,马还给你了,我还是坐马车去吧。”
“嗯。”顾嘉道。
只是,接下来,顾嘉却不太专心了。总觉得,这马上留下了属于谢嘉语的独特的甜香味儿,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这边谢嘉语只行了一半的路程,而那边的裴之成却已经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京城。
如若不是路上遇到了伏击,裴之成今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了。
进了城之后,裴之成并未回府,直接顶着一身的狼狈去了宫里。虽然穿成这样去见皇上显得不够尊重,但是,在有些事情面前,这样做,才更显得事情紧急,以及,他这一路调查的不容易。
裴之成向来不是一个会掩盖自己功劳的人,相反,作为一个政客,他还会有意无意的放大自己的功劳,恨不得把三分功劳说成五分,把五分说成八分。
到了宫里之后,立马就有小太监去告诉皇上了。
当晚,承德帝正在高贵妃处用膳,一听裴之成回来了,赶紧放下碗筷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交给裴之成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承德帝在乾清宫的东暖阁见了裴之成。
看着向来如芝林玉树一般的臣子如此却是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模样,承德帝吓了一跳。他想过此行会有危险,但未曾想过会这样的危险。
“爱卿,快快起身,这是怎么了?”承德帝道。
裴之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沙哑着嗓音道:“承蒙皇上庇佑,臣才能九死一生得见天颜。”
承德帝道:“快别这么说,来人,给裴爱卿赐坐。”
裴之成看着小太监搬过来的椅子,并没有坐上去,而是道:“不瞒皇上说,臣日夜兼程骑马,如今有些坐不住了,还是站着舒服些。”
承德帝对裴之成更加的心疼了:“爱卿受苦了。此次,可是查到了什么,才会如此?”
裴之成这才抬起头来,把胸口护着的,染了血的东西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