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碎了一地的花瓶让裴之成清醒了一些。只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明明之前十分确定的东西,如今却有着诸多的顾虑。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出现,对于素来运筹帷幄的裴之成来说非常的陌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也不明白自己这种有些烦乱的心思到底是为何出现。他只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个笑起来让人心跳加快长得貌美的姑娘有关。
看着进来打扫花瓶碎瓷的小厮,裴之成走到榻上坐下了,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只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他第一次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竟然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觉得,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消失不见了一般,全都化成了谢嘉语的样子。
那边,谢嘉语跟着内侍去了东暖阁。
进去之后,看着纷乱的桌面,谢嘉语一下子就感觉到她的皇上表弟最近应该很忙。而具体要忙的事情,说不定跟程胜通敌卖国的事情有关。只是不知道,裴之成回来了没有?想到他那般着急的模样,应该是到了吧。
“想什么呢,表姐,看你脸色不错,想必在外面过得很是畅快吧。”承德帝语气微酸的说道。
谢嘉语回过神来,笑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承德帝,道:“嗯呐,外面的确不错,辽东天气凉爽,夏日没那么难熬。”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朕这一整个夏天都在这里处理国事,而表姐却在外面活得潇洒,真是没法儿比啊。”承德帝说出来自己心中的不畅。
谢嘉语劝慰:“能者多劳,在其位谋其事,皇上可是肩负着咱们宁国所有百姓的安危,责任重大。不过呢,表弟也不要太过劳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承德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奏折,心中更加的烦乱了:“朕哪里又能休息呢,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朕操劳。这几年深感身体不如从前,多亏了太子和内阁在一旁协助。”
谢嘉语知道这个问题是个雷区,不好回答。虽然他们是亲密的表姐弟,然而,有些问题还是不能直言。在她看来,皇上表弟明明可以放权,让太子去忙活。然而,想到几十年前的夺嫡事件,谢嘉语就说不出来这种话。
精明能干如舅舅,不是一样忌惮长大了的太子及众多皇子么?
想了想之后,谢嘉语道:“太子是个好孩子,内阁的阁老们在民间的风评也不差,还是表弟会教育孩子会选拔人才。”
这话承德帝爱听,这些也是他得意之处。虽然他没多少本事,但看人的眼光还算不差。纵使内阁中有些人如今有些小心思,但并未太大的错处。
太子也非常的有分寸,不会结党营私,也不会越权。
不过,这些政事,他不想让表姐跟着一起烦忧,遂转移话题:“对了,表姐此次辽东之行有何有趣的见闻?”
承德帝提起来的这个话题谢嘉语非常的喜欢,于是滔滔不绝的道:“太多了。辽东虽然跟咱们京城同属北方,然而那边的风土人情跟咱们这边却大有不同……”
谢嘉语坐在那里说,承德帝就笑着应着,时不时的点评几句。
最后,想到在辽东发生的最重要的那件事情,谢嘉语道:“对了,还要感谢表弟,那日我去青楼逛着玩儿,差点就被人给打了,还好表弟知会过辽东知府,要不然啊,还不得被那人打得鼻青脸肿啊。”
这事儿承德帝知道,发生事情的当晚,谭子福便写了个折子快马加鞭的递了过来。
“你啊,那种地方也敢去,胆子真是太大了!”承德帝佯怒道。
谢嘉语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那青楼的妈妈正好是我在船上认识的一位朋友,她就在门口拉着我,盛情难却,是以,便进去瞧了瞧。”
承德帝摇着头失笑:“朕看呐,是表姐自己想去青楼了吧。”
被戳中心事,谢嘉语脸色微红,抬起头来看了承德帝一眼:“难道表弟就不好奇吗,我记得表弟之前也好奇过吧?”
承德帝一怔,心想,有吗,他怎么不记得了,那种地方就算去过也不会跟表姐说啊:“好像没有吧?”
谢嘉语信誓旦旦的道:“当然有了,就在几个月前,表弟还曾经说过,那日咱们路过青楼,差点儿就进去了。”
承德帝听后有些发愣,这么多年的事情,他随口说出来的话,早就不记得了。但是,那些事情对于他的表姐来说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还记得。
“都是年少不更事,才会好奇。”承德帝道。
谢嘉语看着承德帝的脸色,问道:“表弟,你后来不会是又去过了吧?”
承德帝脸色顿时一僵。
谢嘉语挑了挑眉,不会是被她猜中了吧?
看着谢嘉语充满调侃之色的眼神,承德帝呵呵干笑了几声:“这不是好奇么,跟表姐一样。对了,朕听说那个胆敢欺负你的人大有来头?”承德帝赶紧转移了话题。
谢嘉语点点头:“对。他舅舅是辽东的都指挥使,好像是叫程胜。”
说完之后,谢嘉语开始默想,不知道裴之成跟表弟提起来海棠那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来她?想到这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表弟的脸色,她觉得应该是没有说。
只听承德帝道:“程胜啊……有个那样仗势欺人亲戚的官员,想必也不是什么为民做事的好官。表姐尽管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好好惩治他的!”
谢嘉语知道程胜还有其他的罪责,想必也活不了了,于是笑着道:“嗯,多谢表弟。”
不过呢,提起来这件事情,就难免要说一说谭子福:“程胜这人不怎么样,但谭知府倒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前些日子他刚找回来自己的小女儿,不是别人,正是跟我同船的一人,而那姑娘的姨娘便是那青楼的妈妈……”
谭子福虽然是承德帝安排过去的人,但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呢,程胜在谭子福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的事情谭子福竟然没有发现,也算是罪过一件了!
只是,这些事情承德帝自然不会跟谢嘉语讲。此时,他非常感兴趣的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接着,谢嘉语便讲了讲船上以及在知府府内的见闻。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谢嘉语知道,承德帝如今非常的忙,便找个借口要告辞了,不过呢,离开之前,状似无意的问道:“表弟的太医院里可有擅长解毒之人?”
听了这个问题,承德帝却是一怔。解毒?真巧,他最近也正让太医院的人寻求解毒的方子,甚至还给边界上的将军写了一封密折,让他找人去嵘国打探一下有没有解药。
对于裴之成这样的臣子,他非常的满意。有了功劳不邀功,中了毒也不吱声。
“表姐可是中毒了?”承德帝收敛了心中的思绪紧张的问道。可是,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怎么看谢嘉语都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谢嘉语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说完,谢嘉语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提起来这件事情。说不定,裴之成已经跟皇上说了自己中毒的事情。她如今再提起来,似乎不太好吧……
“什么毒?”
承德帝想,正好,太医院在研究解毒的法子,一起研究就可以了。
谢嘉语想了想,万一裴之成没说呢,在船上,看他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像是亲口会说出来的人。万一裴之成说了,然而他在表弟这里的分量不重,随意就糊弄过去了呢?她还是再说一遍吧,加重分量。
想到这些,谢嘉语道:“雪麻草。”
承德帝怔愣的看着自己的表姐。雪麻草?不正是裴之成所中的毒吗?怎么会那么巧?
不对,似乎有些事情被他给遗忘了。
裴之成此次是被他派去了辽东做钦差大人,不仅暗地里了解了辽东官场上的贪污受贿之事,而且还牵出了程胜通敌卖国这件大事。
而表姐的话,此次也去了辽东,跟辽东知府谭子福以及辽东都指挥使都扯上了关系。
又中了同一种毒……
难道,表姐也被程胜报复了不成?
想到这里,承德帝紧张的握着谢嘉语的手,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也中了那种毒,是不是程胜做的?你可别硬撑着,我听说那种毒看起来毒性不强,但是却非常的折磨人,让人睡不好觉。”
“啊?”谢嘉语有些没明白过来表弟的脑回路。
“表姐,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去寻找解药了,很快便能解了表姐的毒。”承德帝郑重其事的说道。
谢嘉语抽回来自己的手,道:“不是我。是有人为了救我中了毒,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法子可解。”
承德帝听后,立马放了心,不是表姐就好。
此时,他根本就没把谢嘉语和裴之成联系到一起去,只说道:“嗯,朕有一臣子也中了这种毒,朕已经命人去找解药了,到时候若是找到了也给表姐去送一份。”
谢嘉语一听这话,便明白表弟已经知道裴之成的伤势而且非常重视了,所以笑了笑,道:“嗯,好的,多谢表弟。”
很快,谢嘉语便从东暖阁退了出来。
出了皇宫大门之后,想了想,谢嘉语吩咐道:“夏桑,你去太医院打探一下,看看解药配的如何了。”随后,便回了文昌侯府。
回到府中之后,各处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所以赶到了芷柔院等着见她。
等到谢嘉语把身怀六甲的白氏和忙着管家的黎氏送走之后,看着谢莲和谢思蕊,疑惑的问道:“思兰呢?”
虽然她不喜谢思兰,而且谢思兰也有些恨她,但是,她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谢思兰竟然不过来见她?甚是怪异。就算是被嬷嬷看管着,也不应该啊。
听了谢嘉语的话,谢莲和谢思蕊对视了一眼,全都没有讲话。
看着这两姐妹的眼神,谢嘉语突然想到刚刚进宫之前大哥似乎就想要跟她说谢思兰的事情。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谢莲,你说,谢思兰到底干什么去了?”谢嘉语点名道。
谢莲想了想,这事儿虽然是家中的禁忌,但作为文昌侯府的一员,谢嘉语也有权利知道。纵使她今天不说,一会儿她也能从别处听到。
更何况,她觉得这事儿让她非常开心啊,干嘛不说,她都快憋死了。
“大姐姐被抬进宫里去了。”谢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