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 你回来了。”谢嘉语说道。千言万语, 化作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的询问, 裴之成坐在了谢嘉语的对面。想到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眼前这位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不知相看过多少人, 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也有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看上的姑娘, 只能属于他。
大军是十日前回来的。然而,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等他终于处理完一些紧急的事情,从皇宫中出来之后, 便看到东海站在宫外焦急的走了过来。
一听谢嘉语又在想看人家,他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从前知道的时候是在前线, 鞭长莫及。这一次,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 回来了。”迎着谢嘉语灿烂的笑容, 裴之成答道, 接着, 他没再回避,而是直白的继续说着刚刚的那件事情, “谢小姐, 裴某刚刚说的话你可有听清楚?要不要考虑一下裴某。”
裴之成算是发现了, 他看上的这位姑娘不能再含蓄的表达了,应该直白的说出来, 否则的话,她永远都能回避过去。他原以为之前他的表述已经非常清楚了,对方也理解了他的意思,明白了他的心意。
可是,从对方的做法上来看,似乎并没有理解。亦或者是,理解了,并没有当回事儿。
不管是哪一种,裴之成都不太开心。
听了裴之成的话,谢嘉语想到刚刚被自己忽略过去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退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微红的脸颊。
看着裴之成认真的眼神,谢嘉语有些不敢直视。因为这双眼睛太过深邃,太过浓烈,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便陷进去了。会迷失自我,也会失去判断。
“谢小姐,裴某是认真的。”裴之成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姑娘说道。
谢嘉语不笨,自然是明白裴之成到底是在说什么。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加的纠结。
而对方已经说了三遍了,她再不回应就显得不太好了。这般想着,谢嘉语的脸上扯出来一抹笑容,说道:“裴大人中过状元吗?好生厉害。我听思敏说,科举考试很难的,秀才都很难考,没想到裴大人竟然拔得头筹。”
裴之成知道,对方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从小到大,裴之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因为自己之前的身份问题,小时候吃尽了苦头,也受尽了冷眼。同样的,也是因为后来的身份问题,长大后,他受尽了追捧。只是,不管是之前落魄还是后来发达,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
就像是有着一道屏障,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是不得法。
想到对面的这位姑娘拒绝顾嘉时会非常明确的说出来,拒绝其他的追求者也毫无遮掩,裴之成突然觉得,他没收到明确的拒绝的话语,就表示他没有失败。
“嗯,裴某当年每日苦心研读八股书籍,不畏寒暑,才得侥幸得了状元。”裴之成顺着谢嘉语的话说道。
见裴之成没再提刚刚的话题,谢嘉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而这种失落到底是源自于什么,却一时之间没有想通。
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思绪,谢嘉语端起来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莹白而又细长的手,说道:“之前家妹的事情还要多谢谢小姐出手相助。”
谢嘉语垂眸看着茶水,抿了抿唇。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抬起头来,看着裴之成道:“裴大人,那封信是你让人给我递过来的吗?”
裴之成没有丝毫的犹豫 ,点点头,道:“正是。”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此时我又怎好接受你的感谢。应该是我谢谢令妹,谢谢你才对。”谢嘉语认真的说道。
裴之成冷静的道:“当日在林阁老的寿宴上,谢小姐并未饮茶。是以,即便是家妹没喝,谢小姐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所以,你无需谢家妹,也无需谢我。当日事情已然发生,谢小姐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没有这般做,而是救了家妹。”
“可令妹还是因为我才受了无妄之灾。”谢嘉语有些愧疚的说道。
“无妨,这也让家妹长了个记性。”裴之成道,“况且,谢小姐后来给家妹澄清了。”
谢嘉语听着裴之成说的话,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这个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了解所有的经过和原委。然而,他却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即便那人是他的亲人,他依然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
甚至于……不怎么客观,主观的偏向对象不是他妹妹,而是她。
这种有些公正,又有些无条件支持她的话语,让她深受感动。
“多谢裴大人理解。”谢嘉语诚心诚意的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的眼神,自然读出了她内心的情绪,心里有些熨帖,微微笑着道:“况且,谢小姐也报复回去了不是吗?”
想到谢嘉语对待齐梓曦的做法,裴之成觉得对方简直可爱极了。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既不会轻易的心软饶过你,也不会过分的报复。虽然他看来,依然是太心软了,但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可爱。
那些阴暗的,狠心的事情由他来做就好。小姑娘只要开心就行。
想到自己之前对齐梓曦做的事情,想到最近京城中依然在议论齐梓曦,又想到齐梓曦喜欢的人是眼前这个男人,谢嘉语小心的觑了一眼对方的神色。见对方似乎心情很好,谢嘉语说道:“谁让她那么坏,我这已经手下留情了。”
裴之成一脸笑意的看着谢嘉语,说道:“嗯,裴某也是这样觉得。”
世人喜欢齐梓曦的太多,不管男女皆是如此。裴之成却不喜欢她,而且还觉得自己报复的不够。这一点深深的取悦了谢嘉语。
谢嘉语语气欢快的说道:“是啊,她简直莫名其妙的,我素来跟她没怎么说过话,却突然要来害我。不报复回去,她岂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
裴之成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散了,人也在谢嘉语没反应过来之前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对谢嘉语道:“谢小姐,这件事情皆因裴某而起,若不是裴某,谢小姐和家妹都不会受到这样的灾祸。”
谢嘉语一下子就想到了整件事情发生的原因,想了想,道:“这怎么能怪裴大人呢?明明是齐小姐自己误会了,想要一石二鸟的除掉我和林小姐罢了。”
裴之成站直了身体,却没有说出来赞同的话。许久,看着谢嘉语道:“裴某倒觉得齐小姐千错万错,这一点倒没有错。她并没有误会。”
裴之成想,有些话,他今日便要讨一个结果。若是不讨的话,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人冒出来。
“呃……”谢嘉语没想到,这话怎么绕着绕着又绕回刚刚那个她想逃避的话题上面去了,“是,是么。”
见谢嘉语有些不淡定的模样,裴之成坐下来之后,肯定的道:“是。裴某的确心悦谢小姐。所以,谢小姐,你对裴某是什么看法呢?”
之前因为裴之成说得不够明显,谢嘉语还能逃避过去。可现在这个问题,她却很难再逃避了。对方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而且还在等着她的态度。
谢嘉语扪心自问,自己喜欢裴之成吗?对于这个问题,她却有些不太确定。从小到大,她从未对任何一位男子有过男女之情的喜欢。更多的是把他们当做是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吃吃喝喝的好朋友。
四十年前,顾建武如此,承德帝也是如此。
四十年后,谢思敏、乔大人、顾嘉等这些看起来跟她同龄的人,如今却更像是晚辈一般。别说男女之情了,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可对裴之成,她却觉得跟以上这些感情都不一样。她能冷静的说清楚自己对裴之成是一个怎样的看法,但却难以客观的说出来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如何。
不似亲情,不似友情。不似陌生人,不似熟悉的人。
见到他时,心底会不自觉的感觉到开心和愉悦,而这种开心愉悦却来得有些陌生,有些猝不及防,有些难以控制。一见到他,脸上就会不自觉的露出来微笑。而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她不仅像当初顾建武出征时的时时想念一样,甚至会在梦中梦见他。
梦见他受伤了她会难过,梦见他打了胜仗她会开心。有时,甚至梦中的事情跟打仗无关,而是一些其他的琐事。
她向来能很好的分清楚对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尤其是不喜欢的人,都会明确的拒绝。
然而,对着裴之成,那句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坐在对面的裴之成云淡风轻的模样,终究,谢嘉语还是遵从本心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