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书没想到会在文昌侯府门口看到裴之成。
裴之成对于他来说, 虽然是同朝为官, 然而两个人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皇上近臣, 一个是默默无闻在翰林院修书的。虽然很多内阁的大臣们以前也在翰林院待过, 但乔亦书知道, 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只适合修个书, 不适合勾心斗角的为官。
“乔修撰, 一起喝个茶吧?”在乔亦书惊诧间,裴之成开口了。
虽然看起来是在询问,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乔亦书也只能答应下来:“哦,好的,裴大人。”
去茶馆的路上, 没有一个人讲话, 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在路过被封起来的那间茶馆时,裴之成看了乔亦书一眼。只见乔亦书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裴之成直接走到了被封茶馆的对方, 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推开窗, 抬眼便能看到对面的茶馆。也不知裴之成是不是故意的, 正对着的那间,便是乔亦书跟谢嘉语今天早上去过的包厢。
乔亦书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等伙计上了茶之后, 裴之成直截了当的说道:“乔大人, 你跟谢小姐之间不合适。”
乔亦书如遭雷劈, 睁大眼睛发蒙的看着裴之成。今日,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谢嘉语说了一遍, 裴之成又说了一遍。
他们之间怎么就不合适了?男未娶女未嫁。谢嘉语可以拒绝他,但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没可能了。只要谢嘉语一日未成亲,他便还有机会。
而且,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乔亦书多了些决心。他想把谢嘉语娶回家,好好的保护她,让她再也不受这些痛苦。
“下官知道自己配不上谢小姐,但只要谢小姐一日未成亲,下官便一日不会放弃。”乔亦书握紧了拳头说道。
对于乔亦书的话,裴之成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乔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谢小姐被人掳走的?”
提起来这件事情,乔亦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是等谢嘉语得救之后才知道的。明明他前脚离开之后,谢小姐便被人掳走了,可他却是在一个时辰后才得知。
“你又知道谢小姐被掳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裴之成接着问道。
乔亦书抬起头来看着裴之成,想到谢嘉语脸上苍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脱口而出:“下官不在乎。”
听到这句话,裴之成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在乎?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掳走了,你却只能在姑娘回来之后说一句不在乎?”
“你为何不能在她被掳走之后立马把她救过来呢?亦或者,时时刻刻的保护她,避免她被人掳走。”裴之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说道,“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何谈喜欢?”
乔亦书被裴之成戳到了痛处,嘴角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终归,谢嘉语之所以会发生今日的事情,跟他有关。
看着乔亦书羞愧的模样,裴之成没有丝毫战胜敌人的快感,只是在反思这样的男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谢嘉语犹豫的地方。
“谢小姐不是普通人,她出身高贵,身份特殊,又长相貌美。乔大人,你确定能守护得住她吗?今日谢小姐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你能确保谢小姐每次都能吉人天相的避开吗?”这些话像是冰碴子砸在了乔亦书的心上,生疼而又冰冷。
他其实很想反驳裴之成,但却又无处反驳,因为他明白,裴之成说得都是对的。他知道,他的家世在京城一般,他的官职在京城也很一般。他只会读书,手中没有什么实权。根本就保护不了谢嘉语。
“想必乔大人还记得之前在高都督府发生的事情吧?那次也是有人想要害谢小姐,而那个想要害谢小姐的人想必乔大人心中也清楚了。那次是谢小姐运气好,乔大人及时发现了。乔大人总有运气不好和疏忽的时候,若是乔大人没发现呢?”裴之成没有给乔亦书丝毫喘息的时间,继续质问,“面对二皇子时,你敢吗?”
乔亦书颓丧的抬起头来,喃喃的道:“二皇子是谢小姐的晚辈,他不会的,皇上也不能答应。”
裴之成道:“据裴某所知,文昌侯府大小姐是二皇子的晚辈,那么最终归宿呢?况且,这些是谢小姐自己身份所带来的,乔大人又能为谢小姐做些什么呢?”
乔亦书张口道:“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
见状,裴之成站起身来,对乔亦书道:“裴某还要进宫面圣,就不陪着乔大人了,乔大人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若你真心喜欢谢小姐,应该想让她过得安稳才是。”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裴之成回过头,看着乔亦书,说道:“哦,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乔大人了。今日是裴某救的谢小姐。”
乔亦书的眼神立马挪到了裴之成的身上。即便是裴之成消失在门口,即便是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乔亦书都没能把视线移回来。
若说刚刚是难过和愧疚的话,那么裴之成的最后一句话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终于明白了裴之成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文昌侯府门口,也明白了裴之成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原来,这位宁朝最年少有为,最炙手可热的年轻阁老跟他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与年轻的阁老相比,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两个人根本就没办法比。
对方比他家世好,比他官职高,比他长得好……关键是,还比他有能力。谢嘉语出事时,他别说去救人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谢嘉语出事了。而对方却能及时的把谢嘉语救回来。
这样一对比,他哪里又有丝毫的胜算,哪里又有资格说喜欢谢小姐。
乔亦书独自一个人在茶馆里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终于站起身来离开。
而裴之成,此时则是跪在了乾清宫的东暖阁内。
“裴爱卿这是怎么了?”承德帝被裴之成的动作吓了一跳,“快快请起。朕听说今日是裴爱卿救了表妹,朕还没来得及感谢爱卿。”
裴之成的脸上却露出来愧疚的神色,张口说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承德帝疑惑的问道。
裴之成道:“启禀皇上。今日裴某因听说城外出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疑似嵘国的人,便离开内阁去查看了。索性消息有误,并非嵘国的奸细。回程途中,恰好在文昌侯府的茶馆附近看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再加上遇到了谢小姐的丫鬟,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裴之成的叙述,承德帝点了点头。
“为了尽快查出来谢小姐的下落,不得已之下裴某忍不住对茶馆的掌柜的和伙计动用了私刑。裴某有罪,请皇上责罚。”裴之成说完之后,一脸愧疚的趴在地上,等待着承德帝的处罚。
听了后面的事情,承德帝松了一口气,他还当裴之成是犯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原来竟是这么一件事。
承德帝走上前去,亲手把裴之成扶了起来,宽慰的道:“裴爱卿此事做得好,朕不仅不能惩罚裴爱卿,还应好好嘉奖你。多亏了你,才能安全的救出来朕的表妹。裴大人当记一大功!”
裴之成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皇上不罚之恩。”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位者怎么看。裴之成作为内阁的重臣,当众滥用私行,纵容家丁打伤平民百姓,御史可以参他好几本了。
这会儿皇上沉浸在自己的表妹被救出来的欣喜之中,自然不会怪罪他,但是以后呢?以后皇上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秋后算账呢?这可就不好说了。
他如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很多事情都需要注意着些。
出了皇宫之后,有件事情裴之成一直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今日皇上看起来不像是特别愤怒的样子?为什么谢嘉语以及文昌侯府对于绑架谢嘉语的人也是一副难以说出口的模样?
这些事情太不太对劲儿了。
谢嘉语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没有惩罚那人。以往谢嘉语受了些小委屈皇上都会管一管的,今日为何却不怎么管了呢?
而且,茶馆背后的主人是高都督府,皇上应该会抓住这个机会严惩才对。毕竟,这次从辽东回来之后,御史们参高都督的奏折已经如雪花一般落在了皇上的案头,他们内阁最近也处理了不少。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多好的一个罪名。
谢嘉语也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观她以往的做派,绝不对手下留情才对。想到那日听到了几个字眼儿,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情。
只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没过几日,裴之成就知道了,因为鹤松已经查清楚了绑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