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躺了一会儿之后, 才起床了。裴之成起身穿上外衣, 把谢嘉语的丫鬟叫了进来。
在春桃和夏桑的服侍下, 谢嘉语渐渐的穿好了衣裳。不过, 在穿衣裳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 她没看到任何一个人服侍裴之成。
洗漱穿衣这些事情, 全都是亲力亲为。
再想到裴之成昨晚说过的话,看来,他是真的不喜别人服侍。谢嘉语觉得, 以后裴之成在时,还是少让下人们进来服侍吧。
收拾完之后,两个人又慢悠悠的吃了饭。
早饭是四个小菜, 稀粥, 然后是各种的主食。
裴之成见谢嘉语在发呆,说道:“这是我让厨房简单做的, 以后你若是想吃什么, 跟厨房说就行。这边有小厨房, 跟东院不是一起的。”
谢嘉语眼前一亮, 笑着转头看了裴之成一眼。
裴之成淡淡的笑了笑:“吃饭吧。”
用过饭之后,已经快到辰时了。此时, 裴之成和谢嘉语才步伐缓慢的出了门。裴之成走了几步之后, 突然发现谢嘉语步伐有些急, 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走得太快了。想到昨夜的折腾,再想到谢嘉语巴掌大的小脚, 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
谢嘉语原本在依着裴之成的步子走路,然而,身子有些不舒坦,所以走得慢了一些。此时,见裴之成渐渐的慢下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谢嘉语的目光,裴之成伸出来手握住了谢嘉语的。
“累不累,可以走慢一点。”裴之成轻声的问道。
听着裴之成意有所指的话,谢嘉语的脸控制不住的又微微红了起来,如蚊蝇一般的声音哼哼:“还好。”
听了这话,裴之成捏了捏谢嘉语的手心,眼里盛满了笑意。谢嘉语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牵着手走到了东院。
到了东院,迎接他们的却是杨氏的一张冷脸。
“第一日就起这么晚,可见成哥儿对新媳妇很是满意啊,连一些基本的习俗都忘记了。”杨氏嘲讽道。昨天城郡王府的人都没参加裴之成的婚宴,这样杨氏的面子上非常的过不去。她算是跟城郡王府彻底的交恶了。所以,今日看到红光满面的裴之成和谢嘉语,有些话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裴先旭正扬着一张笑脸看着这一对新婚夫妇,听到自家夫人这句话,微微蹙了蹙眉。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
然而,裴先旭不说什么,不代表裴之成不说。
“都怪儿子起晚了。只是,昨日儿子已跟父亲说过今日辰时过来。”
杨氏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瞥了一眼裴之成,又看了一眼带着不悦眼神的裴先旭,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交锋,谢嘉语便看明白了,杨氏果真对裴之成有着各种的不满,裴先旭既不敢说杨氏,也不敢说裴之成,夹在中间难做。
“敬茶!”杨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说道。
听了这话,裴之成侧头跟站在门外的下人说道:“去把我母亲请过来。”
很快,东海便把常氏的牌位拿了过来,站在了杨氏的座位前。
杨氏的指甲握得紧紧的,却不得不让出来位置。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裴之成便已经很不给她面子。如今,在家里,更是让她难看。平妻这件事情,是她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屈辱。
屋内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裴之靖见状,想到昨日被裴之成身边的仆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愤怒的说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置母亲于何地?”
裴之成却是看都没看他,直视着杨氏。
杨氏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来,说道:“靖哥儿,闭嘴。”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从纲常礼法上来说,裴之成的母亲才算是原配嫡妻。不管皇上最后怎么判的,这件事情仍旧改变不了。而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裴先旭,又或者怪她太蠢,没能及时发现。
说完,便坐到了一旁。
裴先旭看了看杨氏的脸色,又看了看裴之成的脸色,闭口不言。
东海稳稳的把常氏的牌位放在了上面。
接着,裴之成和谢嘉语便跪下给裴先旭敬茶,裴先旭自然是笑着满口子的说好,然后给了谢嘉语一个红包。
随后,两个人又跪在了常氏的牌位面前,敬了一杯茶。
敬完之后,两个人便起来了。杨氏身边的嬷嬷见裴之成和谢嘉语没有给杨氏敬茶的意思,看了一眼杨氏的脸色,提醒道:“大少爷和大夫人还应给夫人磕头敬茶。”
听了这话,裴之成和谢嘉语全都看向了杨氏。
许久,裴之成的脚步稍微动了一下,接着,便有一双温热而又细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爷,只是不知,国法和家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谢嘉语抬着脸笑着问道。
听到谢嘉语的称呼,裴之成心跳莫名的快了几分,很快便明白了谢嘉语的意思,回答道:“国法在先。”
谢嘉语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杨氏,说道:“既如此,那大家是不是应该先给我磕头行礼呢?”
裴先旭再怎么不行,那也是裴之成的亲生父亲,常氏也是他的母亲,理应尊敬。但,杨氏的话,凭什么?虽然她也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如若谢嘉语不是裴之成的妻子,她可能会觉得杨氏也很可怜。然而,既然她如今已经嫁给了裴之成,自然是要跟他站在同一边。
杨氏若是安安分分的,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就算了。但今日杨氏先挑了事儿,她绝不可能忍气吞声。第一次在家中就忍过去,以后还不知道要让她忍多少事。
而且,杨氏就是不对!当年她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但凡大度一点,也不会害死裴之成的母亲,更不会逼得裴之成在家里没有容身之处。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裴之成没有回头看谢嘉语,但握着谢嘉语的手却是更紧了一些。微微低头,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仔细一看,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虽然平日里对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不代表她没有爪子。而今日,她锋利的爪子因为他露了出来,这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冰冷的家里似乎有了温度,不再是他一个人。
室内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讲话。裴先旭作为裴家的家主,看了一眼裴之成,试图让裴之成来缓和一下。然而,裴之成不知怎么想的,低着头不讲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时,裴先旭又看向了杨氏,杨氏的脸色冷如冰霜。裴先旭瑟缩了一下,又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依然还是维持着刚刚的笑容,仿佛不知自己说出来多么惊天动地的话。
裴先旭在心底暗暗叹气,不得不说道:“今日是你们新婚的第一天,要不然,磕头就免了,给你母亲敬个茶吧,毕竟是长辈。”
谢嘉语听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了,却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裴之成,一脸乖巧的问道:“爷,您说呢?”
这样的谢嘉语让裴之成非常的受用,在这个家里,她全心全意的向着他。想到刚刚父亲的提议,裴之成朝着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我听爷的。”谢嘉语笑着道。
她今日也不是非得让这一家人给她下跪,毕竟这是她新婚的第一日,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好看。而且,杨氏的地位还是皇上表弟亲自承认的,她也不好太过打脸。
说完,两个人便给杨氏敬了茶,随后,杨氏给谢嘉语了一个镯子。
裴家的人口着实简单。裴先旭是个头脑拎得非常清楚的人,也是个自私的人,并没有把他那些兄弟们接过来。而且,以杨氏的身份,也很难接纳他们。
所以,在京城中的只有裴先旭一家人。
裴先旭的姨娘们是没有资格过来的,所以,长辈们到此为止。接下来便是裴之靖一家人。
裴之靖和李氏先给裴之成和谢嘉语行了礼,接着,谢嘉语便拿出来礼回给这二人。
裴之靖的是文房四宝,李氏的一个翡翠镯子。虽然不是特别的值钱,但也绝不便宜,算得上是中上的水准了。
没想到,裴之靖看都没看那文房四宝,只怔愣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起来。
这是裴之靖第一次见谢嘉语,而且还是离得这么近。果然,京城第一美人不是吹出来的。他这位大嫂长得的确非常的貌美。
裴之成看着裴之靖的眼神,脸上的神色非常的难看,轻咳了一声。见裴之靖的目光转移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裴之靖无端觉得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里暗骂裴之成小气!
接着,谢嘉语又给了李氏的儿子明哥儿一个小金锁。
最后到了裴月新这里。谢嘉语对裴月新非常有好感,两个人也比较熟悉,所以送给她一套宝石头面。
李氏见裴月新收到的东西那般好,微微有些嫉妒。然而,对于谢嘉语,她却没胆子说什么造次的话。一个裴之成就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一个谢嘉语,两个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她虽然嘴碎,但也有点脑子,所以,这时候什么都不敢说。
刚刚自家母亲的遭遇裴月新觉得双方都没有错。她自小就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总觉得母亲有母亲的难处,大哥也有大哥的难处。都是造化弄人,也怪不了谁。
所以,她总是想要缓和母亲和大哥那边的关系。虽然没什么用,但她一直都这么做。
如今大哥娶了谢嘉语,她打心底为自家大哥高兴。谢嘉语一直都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姐姐,如今能成为她的嫂子,她自然是非常的开心。
“多谢嫂嫂,祝哥哥和嫂嫂百年好合。”裴月新笑着说道。
谢嘉语觉得,这裴家总算有一个还算顺眼的人了,因此,回以热烈的笑容:“谢谢妹妹。”
敬茶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从东院出来的时候,谢嘉语觉得更累了。昨晚上就没休息好,今日醒得又早,再加上对陌生环境的紧张,应付府里人花费一些心思……
虽然裴之成一直牵着她的手,但她还是走神,没看清楚地上的一个石头子,踉跄了一下。
裴之成见状,连忙扶了谢嘉语一下。看着谢嘉语略显苍白的脸色,裴之成没说什么,依然握紧了谢嘉语的手。然而,等到他们走回西院的时候,裴之成便一把抱起来谢嘉语,快步往回走去。
谢嘉语还在心中感慨,终于回到西院了,便突然被人打横抱起来了。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抱住了裴之成的脖子。
“你……你干嘛呀,突然这个样子,快把我放下来,那么多下人看见了,不好。”谢嘉语脸色微红,有些着急的说道。
裴之成把谢嘉语往上抱了一下,说道:“无妨,不会有人说什么。”
谢嘉语被堵了一下,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光天化日被人抱着,传出去多不好啊!
可……心底的感受却骗不了人,被裴之成抱在怀中感觉甜滋滋的。想着今日是新婚第一天,索性也不再纠结,安心的趴在了裴之成的怀中。
谢嘉语却没看到,裴之成的嘴角也柔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