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豫精于围棋之道,平日里琢磨事儿,很自然地就将对弈之术的基本原理用在别的事情上。
钱一家、夏晓数出现之前,丽石城商界可谓风平浪静,升平祥和。
方伯铠德高望重,家大业大,虽说整个方氏产业渐趋势日暮西山,已无多少亮点,不过,业内人士依然将其作为丽石商界泰山北斗礼敬有加。
“尔巨尔”、“轫芒”、“笛措”三大公司各有千秋,短板互现,虽说多有竞争,平日里却也相安无事。
“施米惠”公司异军突起,逐渐发展为当地为数不多的超级公司,其相对规模、技术研发水平、管理团队……隐有一家独大之势。
至于“鼎承邺”公司,最多也就是一家专业化程度相当高的制造业龙头企业而已。
那时候,林其豫过得悠哉悠哉的,“轫芒”公司除非遇上势不可解的大事,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过问公司日常运营的。
然而,钱一家突然进驻丽石城,持平多年的平静渐渐被打破,正当人们焦虑渐起的时候,夏晓数这匹黑马突然从乡野之间奇峰突起。
最近这段时间,夏晓数接连出手,隐隐约约掀起一场硝烟微现的技术纷争。
林其豫确信,丽石商界再也无法恢复到原先那种清静自守、相安无事、稳中有进的平和状态,维持多年的相对平衡已然被彻底打破。
更糟糕的是,因人才、技术、管理理念难以及时跟进,现如今,“轫芒”公司已经被降了一级,很难再与“尔巨尔”、“笛措”、“施米惠”等公司平起平坐了。
对此,年少轻狂的林火眠还一无所知呢!
出于维护儿孙的考虑,林其豫在夏晓数身上下了不少工夫,二人也进行过几次推心置腹的深谈,林其豫深信,以夏晓数的人品、人性,应该不至于置林火眠于破败之境。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夏晓数所做之事太过特异独行,反正林其豫无法完全理解他的作派。加之,“妙微”、“鼎承邺”、“笛措”、“施米惠”几家公司越走越近,甚至于还将“始仲”公司的内当家许诗芸老师也拉进了他们那个圈子。
由此,林其豫不由地又犯起了嘀咕。
以林其豫的经验,这人呐,手上有数百万,自然就萌生一种想法,手上渐有好几千万,自然就会萌生另外一种想法,上亿了,头脑里的理念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世事多变,时位移人,一旦夏晓数手头资产过亿,那时候,自己同他达成的“君子协定”还会继续生效吗?
林其豫心里存上事儿,下棋自然也就心不在焉了。
百无聊赖之余,出于解闷的考虑,林其豫随便让施名禺测了“葭”字。
思索了一阵儿,施名禺笑着解释道:“叔!葭者,从草也。草者,荣枯易变,质轻难立也。有些话,晚辈也不知道该讲到哪种程度。”
林其豫睿智过人,阅历又极丰富,一听施名禺这番解释,就知道眼前这位子侄辈应该是真懂测字之术。
“你我之间,无所禁忌,但说无妨,我自然是洗耳恭听。”笑了笑,林其豫随口回复道。
“您老最近好象心怀了一桩心事,涉事之人的际遇或许会有重大改变,这种改变又不是您所能左右的,所以,心似浮萍,起伏不定,令您老多有担忧了。”施名禺笑着解释道。
“嗯!有点儿意思……接着说说,听着怪有趣的。”林其豫笑着回应道。
在林其豫听来,未来的商界竞争,那所谓“草者”,应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林火眠,所谓“荣”,就是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获利甚巨;所谓“枯”,应该是公司没了活力,定单渐无,濒临破产。
所谓“质轻难立”就更加形象了,应的是林火眠缺乏过人的综合能力,在丽石商界没什么份量,渐渐失去存在感,最终无所自立。
这也是林其豫最为担心的。
“那我就胡说了啊!‘叚’者,虚假也,不真实,不明确,模糊不定之意也。大意是说,有些人、有些事儿,让您老看不大真切,模模糊糊的,不好明确其性质,不便确立关系,从而令您老心生疑虑,举棋不定。胡乱说几句,也不知蒙对了没有。”施名禺笑着解释了几句。
轻轻点点头,林其豫笑着说道:“说得都对,你还别说,就算有些牵引附会,那也附会得十分贴切,不错,不错!接着往下说。”
“看来,我这番解字还真沾上边了啊!那行,晚辈随便跟您老胡说几句。草因质轻,自然就有所飘扬,位置居上;‘叚’因虚假则易落,一落地则成实,从而就处在下位位置,二者相合,就有所寓意了。”
“哦!你还真别说,你测的还真挺准的,那我问你,我心里担忧那事有破解之法吗?”
“有!‘叚’字的字面意思有一条——借用,假借,暗指您老若要想心想事成,似乎得借用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帮助,从而确立某种新型的关系,万一遇上势不可解的难事儿,大家互相帮衬着点,您老所担忧的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施名禺笑着解释了一番。
“那……我再问你,这事儿最终能成不?”好奇之余,林其豫笑着问道。
“能成,葭字的本义就有关系疏远的亲戚之意,咱牵强附会一下,大意是说,您心目中有一人选,对您来讲,如果对方跟您结成亲戚关系,关系从疏远发展到亲近,到那时,您内心的烦忧自然也就解除了。”
“是吗?有点儿意思。”林其豫惊奇地回应道。
“顺嘴胡说而已,您老就当听一乐子得了。”施名禺随口客气了两句。
“那倒不是,还真挺准的,经你这么一提示,我好象也心里有底了。”
其实,施名禺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因涉及个人隐私,一时间,他没敢多说什么。
林其豫心情一下子变得舒朗多了,整理棋盘,开开心心地跟施名禺下了几盘围棋。
一边下着围棋,施名禺在心底猜测着林叔内心的小谜语:“看来,这事八成跟那位叫袁葭敏的高管有关,通过她,林叔不定打算跟哪一位搞好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