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千户见此有些诧异,因想到陆远和副总兵大人有关系,还很识趣没有仗势把自己这个上司不放在眼里,也就提醒道:
“陆兄弟真打算管这清泉寨?这清泉寨的良田可少得很,不如这水阳寨,若是陆兄弟愿意,我可以让你水阳寨的总旗官把水阳寨让给你。”
陆远心里是想赶紧建立起工业体系,而清泉寨的山川溪谷明显便于给自己提供水力资源,而且陆远前世记得这一带的山地蕴藏着丰富的铁矿资源,因而他现在宁愿选择清泉寨,至于良田,只要工业基础建立起来,建立起工业化的军队,还用担心没有良田吗。
“多谢栾千户好意,陆远就选清泉寨”。
陆远说道。
栾千户有些诧异,心中未免有些觉得陆远短视,不知道有田的好处,要知道卫所里的军户可都是任意役使的劳力,只要有田就能坐着收粮食。
但栾千户也没敢明着嘲笑陆远,只道:“到时候如果陆兄弟缺粮食,尽管找我,但我这可不是拨给你,是卖给你的自家私粮。”
陆远点头,他知道明末很多卫所军官都占屯田役使军户为自家佃农以自肥,而眼前这位栾千户只怕也靠这个在做粮食生意。
栾千户因此颇为高兴,笑道:“一看陆兄弟就是个干大事的,走,哥哥我亲自送你一趟,省得那些水阳寨的人不知道好歹。”
陆远没有拒绝,约定好于第二日清晨一早就去清水镇堡。
等到第二日下午,陆远等人便在栾千户带领下到了清水镇堡,见到了清水镇堡的一位总旗官。
“他叫商永信,如今管着水阳寨的四十六户军民。”
栾千户向陆远介绍了此人,陆远拱了拱手,见对方面容消瘦,皮肤黝黑,虽穿着官服但也破旧得很,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倒不像是军官反而像是农户。
商永信没有理会陆远,只走到栾千户这里来:“上官,我每年交的粮食也不少,你怎的找人来代替我!”
栾千户见商永信误会自己是让陆远来代替他管水阳寨,气得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商永信,你个没脑子的,本官什么时候说让人代替你了,这位是陆总旗,来管清泉寨的!”
商永信这才放心下来,回过头看着陆远:“这就好,这就好,不过这位兄弟,这清泉寨可不是个好地方,田少地多,逃走的军户不少,你说你咋就不知道给上面多给点钱,偏偏被派到这么个地方。”
“商永信,管好你自己的事,问那么多作甚,这位陆兄弟是副总兵大人的亲戚,你小子以后别陆兄弟陆兄弟的喊!”
栾千户这时候又喝了这商永信几句。
商永信如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陆远,既是副总兵大人的亲戚,怎么也不应该选这个地方啊,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哈腰道:“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陆大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小的出力的,尽管吩咐。”
陆远微微一笑:“以后有用得着商总旗的地方,陆某自会叨扰,先在此谢过了!”
陆远说着就和栾千户等进了清水镇堡,而栾千户也没送陆远到清泉寨,只把陆远送到了水阳寨后,他就在水阳寨商永信家歇起脚来,毕竟去清泉寨路的确不好走,养尊处优的栾千户实在是走不动了,如果陆远是临清副总兵黄佳胤本人,他倒会咬牙坚持跟着,但陆远现在还只是他的下属,他也用不着太让自己受累。
陆远带着自己的家丁和彩衣等人走了约两刻钟才到了清泉寨。
陆远一到清泉寨就见这里被一座小山环绕,只溪谷在山脚汇集的一条小河之处才有些田,除了替整个屯堡起着门户作用外,的确没有太大的屯垦价值。
这些田明显也不太好垦种,毕竟溪谷太过湍急,不利于蓄水养田,而河流里的水在这个没有水泵的时代也无法抽到岸上的田里灌溉。
如今天气寒冷,河流干枯,即便靠人力挑水种田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哥儿,这里还真不是个好地方,难怪这里都没几个军户,估计都跑光了。”
费叔看了看附件大多没人的茅屋,说了一句。
“无妨,我们陆家也不是靠耕地发家的”,陆远说着就对费叔说道:“费叔,你带上家丁们去将这里还剩下的军户都叫到那处破院里。”
陆远说着就自己先去了那处破院。
陆远到了这破院,才发现这破院居然就是总旗官的衙门。
不过他也知道明朝官不修衙的传统,也就没觉得的多奇怪,只站在已经没有几片瓦的正堂下,看着眼前的清泉寨苦笑:“彩衣,还好我没带你家小姐来。”
“姑爷,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
彩衣也有些面露难色地问道,常年在高门大院内生活的她早已是疲惫不堪,完全不习惯这里。
“除非你姑爷我一直在这里当总旗官。”
陆远说了一句,就走进了正堂后的内院,一脚踢开破败的门板,急忙把跟来的彩衣护在身下,待灰尘都散尽后才把柜子里的一些书籍拿了出来,一看却是清泉寨的黄册与鱼鳞册。
但陆远知道这些册子所记的只怕已经与实际不符,毕竟谁知道这些年跑了多少军户,又有多少田地荒废。
按理,总旗官下面还有两位小旗,但是清泉寨太过贫瘠,以致于没有连朝廷都没有派小旗官来这里履职。
所以,现在整个清泉寨也就只有陆远一个官。
所以,这里还真成了他的独立王国。
过了一会儿,待陆远和彩衣把官衙收拾得还算齐整些后,就见费叔来报:“哥儿,军户们都到齐了。”
陆远便带着彩衣走了出来。
陆远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清泉寨的军户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在真正看见这些军户时,还是很惊讶。
因为这些军户就跟乞丐似的,瘦弱不堪不说,明显两眼无神,裤腰带把肚子拴得紧紧的,在这寒冷的十月有的还没上衣穿。
其中,有十来个稍微壮实点的还被自己的家丁死死地摁倒在地上。
而一名妇女则跑了出来,跪在了陆远面前:“官爷啊,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给他留个活路吧,您要使人就使老身吧,呜呜!”
一被自己这边一叫范四远的家丁摁在地上的一名少年小伙喊道:“母亲,您跑出来作甚,我不是让您藏着别出来吗!母亲!”
“费叔,这些军户为啥要被押着?”陆远问了一句。
“哥儿,你不知道,他们知道您来了后就都想跑,怕被你使唤,幸好他们带的东西多跑不快,就被我们抓了回来。”
费叔回道。
陆远看得出来,这些军户肯定是见自己这个总旗官来了,害怕自己像以前的官一样把他们当农奴使唤,役使压榨他们,所以才急着要跑,便走过去将这老妇扶了起来:“老人家别误会,本官何曾说过要抓你儿子,自然也没有放一说,本官也不会连你儿子都不会役使,何况您呢。”
陆远说着就对彩衣吩咐道:“彩衣,扶着这老人家去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在场的军户们都有些惊呆了,心想这位官老爷有些不一样啊。